丞相,金印紫绶,秩万石,掌丞天子助理万机。有两长史,秩千石,各司其职,无尊卑之分。建宏四年夏,因左长史杨勉与右长史张贺不和,辜县扩建中道而止。丞相皇甫策年事过高,难持大局,太祖年念皇甫嵩之功,未罢其位,故擢右长史张贺领丞相事,掌辜县扩建事宜,右尊左卑初现。后数年间愈演愈烈,至建宏后期,丞相府诸曹事皆由右长史领,左长史尽失其权。

——《华夏格胡史集·南华卷·原百官公卿志》

-----------------

文三将空信封送到郭府,一见十字花记号,郭璧二话不说,当即驱车赶到皓月楼。

“平辛兄,到底出了何事,怎么连密印都用上了?”郭璧慌忙问道。

“你先看看这封信。”李沛安坐在茶几旁,将文三送的信函递给郭璧。

看完信中内容,郭璧愤然怒喝:“这个胡岩亮在搞什么,怎么把上原受灾的事情告诉左浩钧,左浩钧什么身份他不知道吗!”

“你小声点,休要搞得整个楼的人都听见了。”李沛提醒他道。

“平辛兄,不是郭某说你,平日你都是怎么管教下属的?这个胡岩亮怎能将上原的灾情告诉左浩钧呢?”郭璧虽压低了音量,情绪却更加焦躁,“左浩钧和圣上的关系非同一般,既是同窗又是同袍,眼下又快成儿女亲家了,他要是知道我们私贩官粮,你我就等着杀头吧!”

李沛没郭璧那么激动,他端盏饮茶,冷静说道:“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左浩钧无非就是知道上原受了旱,有些缺粮而已,怎就顺到私贩官粮了?胡大人已经尽力在淡化灾情的程度了,他是司农寺的官,若在这种事上隐瞒反倒显得奇怪,灾害每年都有,没什么大不了的。”

郭璧不认同李沛的说法,咄咄道:“你说得轻巧,谁能确保左浩钧不深究此事?”

“他深究作甚?”李沛反呛一句,“他来京城是给女儿送亲,至多待半年就会回属地,朝中数百名官员,他识得的又有几人?又不是他东岭受灾,他费这个闲劲干嘛,给自己徒增烦劳吗?”

郭璧坐下一想,觉得李沛所言不无道理,倏地又站起来,一脸不满:“那你叫我来做什么,还用上了密印,搞得像天要塌了一样!”

李沛沉声一叹,这才把顾虑道出:“左浩钧我不担心,我担心是这个新来的司农丞韩孝通。看了信我才知道,原来他还负责左浩钧的接待事务,连你鸿胪寺的活都抢了啊。”

郭璧一脸不屑地说:“他去干正好!本来我就不想去伺候那个左浩钧,一个边陲藩国之君,简直拉低我南徐郭氏的身份!”

“切莫大意。”李沛略有不安地说,“这个韩孝通之前就是个虚官,从相府左长史调过来的。同秩阶的虚转实极其罕见,自大原建朝以来还是头一回。”

左、右长史都是丞相的高级属官,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左长史被右长史架空,如今的左长史只是个虚职,无半点实权,任职者多半也是无行政经验的皇室亲属或外戚子弟。而同秩阶调任指的是相同秩阶官位之间的调任,譬如司农寺丞与丞相府左长史的官秩都为千石。

郭璧不以为然:“他在司农寺只是个副贰,你才是主官,你怕什么?”

李沛又叹一声:“他受圣上钦点,即便我是寺卿他是寺丞,我也不能得罪他。”

“没让你得罪他,不让他接触寺内事务就行了。”郭璧一本正经地说,“叫你下面的那些部丞、署令都绕着他走,别和他聊公务,若他非要问及,就挑些不紧要的说。”

“万一他不为寺中事务,另有所图呢?”李沛提声问。

郭璧愣了片刻,恍然道:“你是说,韩孝通调到司农寺与陈禹的死有关?”

李沛瞪了郭璧一眼,压低声音:“不是没这种可能。”

郭璧忽地蔑笑起来:“你多虑了吧,这能有什么关系,来查案啊?他要是御史台或大理寺的人也就罢了,一个相府左长史能查出个屁来。”

“郭大人啊郭大人,你都当了快十年官了,怎么还是这般粗枝大叶?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李沛语重心长道,“修楼千条木,毁楼一火星,莫要因为一时疏忽而万劫不复!”

“平辛兄又开始教我做事了。”郭璧冷哼一声,“郭某是粗枝大叶,但不会连个寺丞都治不住!”

李沛也有些恼了:“圣上亲点的人,你要我怎么治?”

“那陈禹呢,他总不是圣上钦点的人了吧?陈禹要是不生告密之心,你我何须做掉他,又何须受这个韩孝通膈应?”郭璧理直气壮地说。

李沛顿时面色发青,愠怒道:“玉山兄是要翻旧账还是要说眼前事?若是要翻旧账的话,李某就告辞了!”

郭璧自知言语出格,于是找了个台阶,闷声道:“行行行,说眼前事。”

“那好,现在我们只说眼前事。”李沛压住情绪,一脸肃穆道,“无论是左浩钧来凌京城,还是韩孝通入司农寺,常平仓的粮食都不能再往外卖了。商行要买粮就让他们去农户那里买,中原近两年都风调雨顺,民间肯定有余粮。”

“这不行。”郭璧当即反对,“常平仓的粮价是你我定的,可民间的粮价是随行就市的。万一这价格高了,商行就不赚钱了,商行不赚钱,我们还怎么分账啊?”

“做买卖本就是有赚有赔,能赚就做,不赚就停。你我都是穿官服的人,别张口‘分账’闭口‘分账’的,朝廷没少过你的俸禄,饿不死你!”李沛正颜厉色说。

“我可以吃俸禄,我下面的人呢?他们可都等着我养啊。”郭璧不服道。

“要是养不起,就遣散了吧。”李沛冷言一句。

郭璧颇为不爽,悻悻说:“这是什么意思?你说遣散就遣散,你知道我下面有多少人吗?”

李沛抬眼看向他,轻描淡写道:“方才是谁说很懂御下之道的?”

郭璧听罢,一股邪火直窜胸口,登时气得面皮涨红,双目圆睁。

“唉,这只是权宜之计,没说永远停掉。”李沛打了个圆场,“大原的土地这么大,哪年没个天灾的?只要天灾不绝,这买卖就停不了。”

郭璧憋屈了半晌,郁郁说:“道理我都懂,只是今年上原这粮价真的太高了,就这么停了着实可惜。”

“那也得有这顶官帽去赚、有这条命去花才行啊。”李沛劝慰他道,“你赚再多又怎样,还不是一次抄家就没,就算你郭玉山留了心眼,在其他地方藏了钱,可这有什么用呢,又带不到地下去。”

郭璧又纠结一会儿,喟然长叹:“行吧,平辛兄,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还有一件要紧事,去年上原递送的那份求粮官函还在你手上吧?”李沛续道。

“放心吧,我一直压着呢,没人知道。”

“待常平仓停止卖粮后,你就将这官函呈给圣上。”李沛说。

“这又是为何?”郭璧一脸怔然。

李沛沉吟道:“刚才我细想了一下,也不能完全不防左浩钧。他与圣上亲近,保不齐哪天就把上原受灾的事情给圣上讲了。圣上一旦在意,定会派人去上原了解情况,到时候你拦截官函的事不就败露了吗?”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担心左浩钧吗?”郭璧急得跳了起来,“真他娘的烦人,咱干脆找个人把左浩钧做了吧!”

“你疯了吗?”李沛呵斥道,“那可是东岭的王爷,太子的未来的岳丈!杀他是灭族的罪,你要是不想活了也别拉我下水!”

“唉,我就是说说气话,没当真……”郭璧又开始找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