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军制,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军皆有将。二千五百人为师,师皆有帅。五百人为旅,旅皆有帅。百人为卒,卒皆有长。二十五人为队,队皆有帅。五人为伍,伍皆有长。
——《华夏格胡史集·南华卷·军武志》
颜武与两名士兵护送左谦弈退到寨门外,由于左右瞭台已拔,山寨外面相对是安全的。
“殿下,请您在此处稍作歇息。”他对左谦弈说。
左谦弈稳了稳神,反手抓住颜武手腕:“现在状况如何……我方有几成胜算?”
“殿下,我方人数众多,且装备齐全,应无战败的可能。”颜武回答道。
“无战败可能?你要怎么保证?”左谦弈急声又问。
颜武道不出理由,只能再次肯定道:“殿下您放心,鲁都尉身经百战,这种程度的战事他应付起来轻轻松松。”
左谦弈还是不放心,他起身走到寨门处观望,见两边厮杀惨烈,城卫营这边并无明显优势。他心下一骇,喃喃道:“我们怎么会死伤这么多人……”
颜武连忙跟过来,苦言劝道:“殿下,您还是退到安全的地方吧,这里太危险了……”
见己方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自己却在后方躲着,左谦弈百感交集。回望过去二百年,有哪位左氏男儿不是沙场英豪?上溯秋戊公、秋衍公两位先辈,下至祖父左之焕、父亲左浩钧、叔父左浩闻,均是历经大小战争,立过累累军功,哪怕是只大自己两岁的兄长也从军三年多了,若他临今日之境,定不会龟缩于寨外。
心念至此,胸中怒火倏地盖过胆怯,左谦弈大呼道:“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战,我怎能苟安在战场之外!”言罢,他拔出腰间佩剑,径直向寨内冲去。
颜武阻拦不及,只能疾步紧跟,可是寨内的情势混乱,没跟几步就跟丢了。
鲁超这时正奋力指挥城卫兵重组方阵,顾盼之际竟瞧见了颜武,心想颜武怎么还没将殿下送出去,遂朝其大喊:“颜武,你还在这里作甚?不是让你护送殿下出去吗!”
“属下该死,殿下执意进寨杀敌,属下没能拦住……”颜武惶惶道。
鲁超气得脸额发紫,暗骂这个二殿下怎能如此给人添乱。他四下张望,发现左谦弈就在自己右后方不远处,正与几名山寨刀手缠斗。
左谦弈剑术虽不及左谦裕,但对付民兵喽啰不在话下。他接连击倒对方两人,看起来毫不费力。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他与第三名刀手搏斗时,一支暗箭射中他右腿,顿时冒出个血窟窿。他单膝跪地,剑势也断了,敌方刀手乘机反攻,挥刀直指他的面门。
鲁超大骇,他离左谦弈有两三丈远,根本来不及去救。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颜武从人群窜出,挑剑而上,挡下刀手的挥砍,随后一记突刺捅穿了刀手喉咙。
还未来得及舒口气,另一边的弓手已经拉弦指向左谦弈。鲁超怒喝一声,奋力将手里的环首曲刀朝那弓手掷去。曲刀从弓手面前旋转飞过,成功打断他的射击。待弓手调整姿势、重新拉弦之际,鲁超已狂奔到他面前,用盾沿猛砸其头,直至血肉模糊,难睹其容。
随后鲁超跑到左谦弈身边,对颜武大骂:“还不带殿下出去!要是我再看到殿下进来,我他娘的宰了你!”
颜武正欲请罪,只听瘫坐在地上的左谦弈咬牙笑道:“鲁都尉,不用担心我,小伤而已,不怎么痛……”
“殿下,眼下情况凶险万分,您切勿再进来了……”鲁超满脸苦涩,就差跪下来求了。
没等左谦弈回话,颜武就将他扛起,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寨门外奔去。
鲁超刚松口气,回头一看战场,神经立马又绷紧。此前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盾墙又断成了两三截,许多原本得到掩护的士兵再次暴露在对方弓箭的射程内。不过城卫营这边也不是完全被动挨打,部分士兵已杀入敌方的弓手阵列,至少不能再齐射了。
真的只能混战到底吗?
思索之间,鲁超突然看到一开始与自己对峙的吴刚。他灵光一闪,寻思道:“这小子敢果断拒我进寨,全然不像普通守卫,反倒有几分当家人的感觉,即便不是当家的,多半也是个小头目。”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地上拾起一柄直刀,拔腿朝吴刚冲去,途中虽有数名刀手阻挡,但皆被他斩下。
见鲁超奔到了自己身前,吴刚大为惊愕,慌忙挥刀朝鲁超砍去。鲁超举盾挡下乱砍,顺势用盾沿击打其手腕。吴刚手松刀落,转身欲逃,鲁超立即用刀背猛劈其脚踝,吴刚身子一歪,摔了个狗吃屎。
“小子,还想跑!”鲁超用膝盖压住吴刚的脖子,直刀插地,刃口卡在吴刚喉结一寸处。
吴刚求饶道:“军爷休要杀我……”
“刚才不是挺横的吗,现在知道怕了?快叫你们的人停手!”鲁超左手拉起吴刚,右手持刀架在他脖子上,朝弓阵人群大喊,“全都给我停手,不然抹了这小子的脖子!”
吴刚也连忙招呼自己人停手,二人费力喊了良久,两边才逐渐停止拼斗,分站开来。
鲁超死死拽住吴刚,怒目望向寨民那一边:“谁是云丘寨的当家,出来与我说话!”
这时,一名长须老者从人群走出来。这人身材瘦弱,面容尖利,身后跟着两名魁梧大汉,一人面相凶戾,脸上有道长疤,另一人面相阴谲,带着黑布眼罩,是个独眼。
老者打量着鲁超,说道:“军爷有话可以与老夫说,切莫动怒。”
“你是当家的?”鲁超满头大汗,喘着气问。
吴刚忍不住对那老者唤道:“阿爹……”
老者点了点头,从容地说:“老夫吴勉,云丘寨的当家。”
鲁超一抒胸中怒火,破口大骂:“老匹夫,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今日死伤的所有人都得记在你这个老匹夫头上!”
独眼男和刀疤脸同时怒视鲁超,那老者却面露微笑,向鲁超拱手:“刚才闹了点误会,害军爷折了人手,老夫在这里赔不是。”
云丘寨伤亡了好几十人,那老者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不带情绪地说话,想来不是等闲之辈。
鲁超不愿再动干戈,火并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他直切正题:“我们来贵寨寻个人,若人在云丘寨,还请吴寨主将人交还。”
吴勉敛了敛眉,沉声叹道:“都过了这么久了,官府何必苦苦相逼?”
“什么久不久的,赶快把人交出来,我也好回去交差!”鲁超不耐烦地说,随后吩咐旁边一人去请左谦弈,以便辨认郡主。
“他奶奶的,不交你敢作甚!”刀疤脸不客气地说,他嗓门很大,如雷鸣一般。
“若不交,休要怪在下无情了。”鲁超将刀刃移至吴刚喉头,只需再微微一推,便可让吴刚丧命。
吴勉终于露出惧色,连忙呼道:“请军爷万不要伤了我家孩儿……”
吴勉话音未落,又一名大汉走出人群,正色凛然地对鲁超说:“把那娃子放了吧,我跟你们走便是。”
吴勉、独眼男和刀疤脸皆是一震,鲁超却一头雾水。他斜眼审视这个国字脸、白胡须的中年男子,见其手背上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三个水滴状的黑点,分别嵌在四根拳峰骨间,像是某种图腾或徽印。
“你他娘的又是谁?”鲁超恼道。
那大汉忽地一怔:“军爷难道不是找我?”
“我寻的是名年轻女子,你这个大老爷们来凑什么热闹,戏耍本将吗!”鲁超又一声大吼。
吴勉等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独眼男无比诧异地看着鲁超:“军爷,你寻的是女子?”
刀疤脸洪声接道:“你这个丘八搞错了吧,我们山寨没有别家的女子!”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可敢让我的人搜上一搜!”鲁超厉声回呛。
“搜就搜,有什么不敢的!”刀疤脸也不示弱,“但是先说好,倘若你没搜到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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