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微弱的烛光下,杜松看清了那人的脸,惊叫道:
"刘铤,你不是领兵去了宽甸吗?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刘铤嘿嘿一笑,"我会飞呀!"
说着,两只胳膊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扇呀扇。
这时候,熊廷弼走了进来,望着满脸疑云的杜松说道:
"进军计划有变,杜松部、刘铤部合兵一处,以刘铤为主帅,以杜松为副帅,协同进攻界藩城!"
杜松最是贪功,问道:"凭什么?"
熊廷弼板起冷若冰霜的脸孔,低声说道:"这是军令,你说凭什么?"
杜松怒冲冲从床板上跳下来,叫道:"谁的军令?"
"我的!"
"你一个监军,凭什么命令我一路大军主将?"
"谁说我是监军?"
"我说的!"
熊廷弼的手指头点到了杜松的额头上,咬着牙说道:
"听着,本官是新任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经略辽东军务,看好,这是本官的关防大印!"
杜松连字都识不全,但还是认得这关防大印的,顿时低下了头。
熊廷弼继续说道:"杜总兵,你不是说,兵分四路,分进合击就是瞎胡闹吗?如你所愿,两部军合兵一处共有五万五千人,岂不实力大增,更有把握攻下界藩城了?
现在,本经略命令你们,趁着夜色,向着界藩城进发,明日日暮时分渡过浑河,占据萨尔浒山,进攻界藩城。"
原来,这是熊廷弼和杨镐议定的"瞒天过海"之计,走宽甸一路的,是参将祖天定,带领的队伍一群老弱残兵和一群民夫,用以虚张声势,而真正的精锐兵马由刘铤带领着,到达了抚顺关。
事已至此,杜松只能乖乖听命。
熊廷弼拍了拍杜松肩膀,问道:"杜大将军今年高寿了?"
杜松没好气答道:"五十八岁了。"
熊廷弼竖起大拇指,"杜总兵也是战功赫赫的百战老将了,打完这一仗,封个伯爵,也该解甲归田享享清福了。"
杜松万历三十六年接替李成梁,任辽东总兵官,期间作战吃了大亏,被言官弹劾,一气之下焚烧粮,下狱论死,朱翊钧怜其憨勇,只削官夺职,放归田里。
杜松闲置十一年后才被重新启用,所以格外贪功。
安抚好了杜松,两路大军乘夜开拔。山间道路狭窄,只能容十多人并排通过,马则只能并排走三匹。
熊廷弼和刘铤带着队伍走在最前面,杜松押后走在最后面。
当时又下起了大雪,经过五岭时,岭上结了厚厚的冰,必须手脚并用才能往上爬,不断地有马匹滚落到山底下。
士兵们逡巡不肯进,在将佐的皮鞭和刺刀催逼之下,不得不艰难前进。
天亮时分,队伍终于全部越过五岭,进入宽阔的平原地带。
熊廷弼命令全军急行军,三月二日中午时分,先头部队抵达了浑河北岸。
杜松认为兵贵神速,应在建州军赶来之前立即渡河,抢占对岸萨尔浒山高地。
刘铤则认为,大军长途跋涉,宜暂作休整,况且河流湍急,河上桥梁己被建州军拆毁,辎重火炮无法运过去,应该先搭桥。
熊廷弼看着眼前的士兵,个个面有菜色,瘦弱不堪,年龄上至五六十岁,下至十四五岁,二三十岁的精壮兵丁不足三成。
这样的兵,比十年前更不堪了,却是朝廷能派出的最好的兵了,他们真的能顶住女真八旗兵狂砍猛杀吗?
杜松气乎乎地说道:"五万多人屯积在河岸而不渡,生火做饭的时候炊烟滚滚,必然引来大批敌军,到那时万箭齐发,再想过河就难了。
不如我率五千精锐为先锋,先期渡河,抢占萨尔浒山,即使建州军来了,我也能掩护大部队渡河。"
刘铤沉思片刻,说道:"也好!只是萨尔浒山口形似口袋,我怀疑老奴在山口两侧布有伏兵,万一中了埋伏,如何是好?"
杜松道:"大将军与我只隔了一条河,就算我落入包围之中,也能迅速渡河救我。再说我有五千人,岂能被他一口吃掉?"
熊廷弼道:"老奴狡猾,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依我之见,还是先搭桥再过河才更稳妥。"
杜松不服气地说道:"打仗总免不了弄险,事事都求四平八稳,那还打什么仗?"
刘铤也有些犹豫起来,欲听从杜松的。
熊廷弼思虑再三,说道:"善战者必先立于不败之地,对岸地形复杂,敌情又不明朗,不能拿将士性命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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