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路上人少,左右都是玉米地,安静得很,除了车轱辘碾地的声响,只能听见蛐蛐叫。

张绣心情很好。

那女老板看上了她的绣功。提出要用三块钱一条的价钱,收购手绢,并提供白帕子。

张绣不干。

今儿逛了商场,她大致了解了自己绣的帕子在哪个价位,便提出八块一条。

那女老板诉了半天苦,说房租,店员都是钱,这么贵,都赔死了。

张绣不让步,女老板最后还是答应了,指定了几个花样子,绣完验货再说。

其实张绣明白,卖价肯定不止这么便宜,人家能卖到二十,三十,甚至更多,那就是人家的本事了。

两天能绣一条,一个月就有一百多块钱,对如今的她,和整个张家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收入了。

天晚了,路也不好走,张绣这回是叉开腿,跨坐在车坐上的,难看是难看了点,安全得多,只需要抓着车座子就行。

眼前,是程超宽阔的背。

她谈生意那会儿,程超就在旁边坐着等,那女老板老瞄他,还一口一个老板地叫,恨不得粘上去。

要是他没受过伤,喜欢他的姑娘肯定少不了,大概早娶媳妇儿了。

胡思乱想的工夫,车子猛地一个颠簸,张绣跟着晃了晃,向前扑去,脸颊和身子控制不住,贴了上去。

忽然贴近的两团柔软,让程超身子微僵,随后抓紧车把,慢下了速度,

“坐好。”

张绣赶紧挪远了些,

“……程哥,县城真够热闹的。”

“嗯。”

“还有更热闹的地方吗?”

“有,很多。”

“我想去看看。”

“行。”

……

进了村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庄稼人吃完饭没别的消遣,就爱聚集在村口闲聊。

瞧见张绣和程超,就开始指指点点,咬着耳朵说闲话。

换作别的闺女,早从车上下来,找地缝钻了。张绣不怕他们看,再说都领证了,便大大方方地,搂住了自家男人的腰。

闲话声大了些,张绣听见一句“真不要脸。”

似乎还有别的,没听清。

到家门口,张绣下了车。程超从车筐里拿出几包点心递给她,这是给妹妹们买的。

她没客气,接了,“进屋喝口水吧。”

“太晚了。”

确实太晚了,张绣再说什么。

本来想等他走了,再进家门的,可傻站半天,程超没有先走的意思。

忍不住抬头,俩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同时笑了。

“去吧。”程超说。

张绣转身进了院子。

快进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程超恰好收回目光。

一进屋,她觉出气氛不对。

爹在墙角蹲着,呼哧呼哧抽烟。娘坐在床上抹泪。二丫,三丫,小丫在一边守着,大气都不敢出。

小丫一看姐姐回来了,跑过来搂住她,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姐姐,我娥。”

张绣把点心给小丫,“去里屋吃。二丫,三丫,你们也去。”

几个妹妹去了里屋。

张绣坐到床沿上问,“娘,怎么还没做饭?”

她娘一听,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见问不出什么,张绣又看向她爹,“爹,到底怎么了?”

她爹叹了口气,“唉……没儿子就是让人看不起啊……”

原来,张绣马上就要嫁人了,按规矩,要请本家人来送亲。

张绣就一个叔叔,虽然闹了些不愉快,但婚姻嫁娶是大事,没人送亲,让人家笑话。

她爹就拉下脸去请了。

没成想,到了弟弟家,张绣的叔叔还没开口,孙雪娥指着鼻子就开骂,

“滚!你还有脸来!你大侄子都让人打得住院了,你连打听都不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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