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太祖沿用瑞之圆孔钱,禁私铸。

————《华夏格胡史集·南华卷·食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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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二的朔安集市热闹非凡,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人山人海,充斥着喧嚣。街道两旁是大小各类商铺,都立着醒目的招牌,经营的商品从米面粮油到布匹绸缎,应有尽有。没有商铺角落也被摊主和贩夫占据,他们卖的东西亦是琳琅满目:包子、烙饼、汤面等餐食,泥人、风车、拨浪鼓等孩童玩具,耙子、镰刀、犁头等铁器农具,以及鞍子、缰绳、脚蹬等各类马匹用具等。

在如此拥挤的集市里找到一处空置的摊位是极不容易的,不是早被占了就是处于人流密集的通行路口,不让摆摊。来回几圈,左、孟与猎户一行人终于在东街找到处合适摊位。

摊位对面是家十分气派的布行,牌匾高挂,上面用金字写着“吴记布行”四个大字,每一笔都尽显奢华。布行内陈列着各式绫罗绸缎,密密麻麻摆满面墙,毫不输琼涛城的大布行。布行里的顾客也都打扮精致,与集市西街的平头百姓大为不同。

王罡从包袱中取出张麻布铺在地上,随后将野猪端正摆在麻布中间。他给猪头盖了块白色绢布示其为头猎,盘坐于地,默默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吆喝,仅用眼神去引路过行人的注意。

陈邦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左右张望,看到布行牌匾,他调侃道:“哎哟,怪脸吴,想不到你家还有这等买卖,咋不给哥几个整一身好衣裳呢?”

吴疆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见对方不接话,陈邦又接着调侃,直到两人如昨天那般争吵起来。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孟宪已经习惯了陈、吴之间的谈话方式,两人但凡在言语中交汇了只言片语,必定会引发争吵。

渐渐地,头猎摊位前聚集起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刚来时都会忍不住问一嘴价格,大多在问完价格后就不再说话,只静静观望或是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只有两个人像是真心想买,其中一人是名五六十岁、身着深色华服的纤瘦老者,另一人是名身材肥胖的年轻子弟,衣着有些不修边幅,但可以看出是大户家出身。

两人都与王罡讨价还价,纤瘦老者说自己最多能出六贯钱,在被回绝之后却不离去,而肥胖青年没有具体出价,只是一个劲儿的说“便宜点”。几轮谈判后,头猎野猪的价格也从最初的十贯钱被还到了八贯三百钱。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场景,纤瘦老者和肥胖青年都想买下这头野猪,也都不愿多花钱。可在砍价的同时,他们又怕对方接受了稍高的价格而先于自己买下,搞得两人都小心翼翼的。

“七贯,怎么样?”纤瘦老者掏出几锭白银,摊手摆在王罡眼前,“这是七两现银,你点点。”

按照当时的折算,一贯是一千钱,正好也折合一两银。

王罡摇头不语,连看都没有看他手上的银锭一眼。

“老大爷,你刚不是说最高只能出到六贯嘛,现在怎么又涨到七贯了?”肥胖青年讥讽道。

纤瘦老者斜眼看着肥胖青年,不客气地说:“我愿出多少钱,与你何干?”

肥胖青年还口道:“你给的价人家不愿卖你,你又何必纠缠呢?这大过年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多哄哄孙子,耽误小爷我和卖家说价。”

“你若真心买,为何不报价格?”纤瘦老者一脸鄙夷,“我看你连七贯钱都出不了,无非是想等老夫走后,没有其他人和你比价了,只能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像你这样的人老夫见多了,雕虫小技而已。”

“哎哟,你这个死老头,莫不是一早吃毛蒜了,嘴这么臭!”肥胖青年叫嚣道,“小爷买个东西差钱过吗?还不是就想看看你这个老头到底能出几个钱!”

说完他掏出一个深棕色钱袋,袋子鼓的像个小球一般。他从袋子里抓出几锭银放手里,大声对王罡说:“大胡子你瞧好了,这是八两银,把这牲口卖我,行不行!”

“再加三百钱就卖你。”王罡平声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性!”肥胖青年气急败坏地说,“你会不会做买卖啊,不就少你三百钱吗?”

“那也是少了。”王罡不紧不慢道。

那纤瘦老者哈哈大笑:“你小子不是说买东西不差钱嘛,那这差三百钱又是什么呢?”

左谦雅也感到不解,对肥胖青年道:“你这人也是奇怪,看你也不是缺这点钱的人,你就加三百钱呗。”

肥胖青年轻轻一哼,语气傲慢道:“小爷买东西是不差钱,但是得看心情。要是心情对了,你五贯钱的东西小爷可以花十贯。但今天这牲口,小爷就只愿出八贯,多一个子儿也不行!”他紧紧盯着王罡,眼里满是不屑,“大胡子,这买卖你做不做,要是不做小爷立马走人,然后这牲口你就只能按照七贯钱卖给这老头!”

原本是王罡掌握着主动权,他无需先做判断,只需静观其变,在两人的出价博弈中选择更高的那个就行。可肥胖青年这一举动让他陷入了被动,迫使他不得不先做出选择。按理说八贯钱不少了,但被这般逼着成交,心里总归有些不爽。

吴疆凑到王罡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劝道:“八贯就八贯吧,卖了咱也早回去。”

王罡看了一眼陈邦。陈邦没有说话,但眼神像是在回复:“你决定即可。”

纠结片刻,王罡妥协了,同意以八贯的价格卖给肥胖青年。可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个好事者,把这买卖搞得更为复杂。

这人从吴记布行出来,见对面人多就来凑热闹。他年纪三十来岁,身披雪白狐皮绒衣,一张长脸配上微翘的眼角,加上下巴的一小撮胡须,颇显奸猾。

“且慢且慢。”长脸男子大声对肥胖青年说,“兄台,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头猎,不是随便拿的一头牲口来糊弄你的?”

虽然捕杀头猎没有见证人一说,但通常情况下,买卖双方不会在头猎的真实性上产生争议,因为此类交易就是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产生的。换句话说,不相信卖家的买主可以选择不买,既然你表明了购买意愿就默认你相信卖家没有骗人。除此之外,每年来集市售卖头猎的猎户大多是平日里来县城做贸易的那些人,不说人人都认识吧,但也是熟面孔,犯不着为了单笔生意败坏自己的口碑。长脸男子质疑头猎的真实性,若不是不懂行规,就是纯粹找茬了。

怎料这肥胖青年也是第一次买头猎,完全不懂其中的潜规则和小道理。听完长脸男子的疑问,顿时鼓起眼睛看向王罡:“对啊,大胡子,你怎么证明这牲口就是头猎?”

王罡本不想回应,可眼下不说话又会显得自己理亏,于是道:“野猪是初一大早在城南的林子里打的,信不信由你。”

这解释了等于没解释,长脸男子当即反驳:“你这话是什么话,既然是头猎,不给证明怎么能让人信呢?”说着,他伸手搭着肥胖青年的肩,一本正经地说,“江湖险恶,兄台你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肥胖青年深以为然,默默将手中的银锭放回了钱袋。

王罡倏地恼了,高声道:“我大老王从来不做骗人的事,说是头猎就是头猎!我们云丘寨来朔安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牲口你今天买不买都行,但别污蔑人!”

“我可以证明这就是昨天上午打的。”左谦雅走到长脸男子面前,义正辞严地说,“昨日午后我在林里遇见大叔,大叔就扛着这头野猪,而且当时这野猪还没死透呢。”

“是吗?”长脸男子冷眼打量着左谦雅,不阴不阳道,“那你又是如何证明这是他们昨日打到的第一头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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