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焱凌已然忘了自己喝了多少杯,眼前上一刻还是柳星月在方寸之地翩翩起舞,下一刻便似乎跑到自己身边陪酒,妖媚容颜似是隔了一层波浪,模糊又凹凸不平。

他心下极是复杂难忍,又被酒精陈酿浸泡了之后,变成了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奇怪感情。

奇怪到他今天喝醉了后都不想马上躺下入睡,而是想去外面撒野,去找那能安抚他心境之物。

即便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么个物件。

他自幼便是倒霉的,想什么什么不来,世事总不随他意。

可今日,心思却出奇地灵验了一回。

他走在表面浮着一层水花的路面上,干净得能清晰看见倒影,倒影中有他自己的面孔,还有一处被粉嫩荷花包围着的小亭子。

姜焱凌脸上浮起微笑,点头赞许道:“这章校尉不错嘛,这么快就把这亭子修好了。”心下欢喜,想着哪天给他兵打折卖点结实的兵器。

接下来他看到一个身影,心下猛地震动了一番,那女子穿着单薄的青色纱衣,黑色长发散落在肩上,白色绣着云纹的长靴,和她身边的一把青红渐变色的箜篌立在栏杆角落,她正轻轻踢着她雪白的双脚,撩起浮在地面上的那浅浅的水花。

“阿琪?!”

他着急地绕过那一圈圈亭柱和周围的荷花,想去看清亭中女子的脸。

女子听见有人喊她,轻快地扭过头来,脸上挂着活泼的笑意,露着雪白的贝齿。

是她,真的是她!姜焱凌心中狂喜,他一点也不怀疑这是梦,他的梦中只有尸山血海,和被重重锁链刑具困在海底,神情痛苦的阿琪,而从来没有这个灵动温婉的昆仑女神。

“阿琪!”他激动地扑上去,阿琪调皮地从围栏上跳下,躲开了他的拥抱,背着双手,脚丫欢快的在水面上蹦蹦跳跳,像水中的精灵,时不时侧目看向后方迷茫的姜焱凌,像是在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你去哪?”姜焱凌问。

阿琪转过身来,笑盈盈看着他迷惑的脸,却也没停下向后奔跳的脚步。

“你就快找到我了。”她声如银铃般清脆。

“什么?”他心下突然慌张,快步上前想要把她婀娜的身子紧紧抱住,可是跑到跟前,却觉得腹中一痛,低头望去,却是被一柄青蓝色长剑刺穿,鲜血顺着剑刃流下,那剑格如一条柔软的灵蛇,缠绕在剑刃之上。

抬头对上的不是阿琪的美眸,而是杜瑶光如寒冰一般冷冽的眼神。

“我昆仑一百五十七条人命,全都死在你手!你便是我杜瑶光不共戴天的仇人,姜焱凌!”

脚下浅浅的水面变成了浓稠的鲜血,将两人的面容映得狰狞几分,穿着蓝白色衣衫的昆仑弟子倒在四处,死相凄惨,其中便有那上一代掌门玄虚。

姜焱凌手中,不知何时抱了一头小狼,左眼上有一道白色的胎记。

那胎记如一把刀子要扎得他睁不开眼。

“凶手!”

姜焱凌猛地惊醒,把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掀到了地上。

“我不是凶手!”他大叫道。

面对着寂静的房间,无人回应他的喊叫,他又低下头去,低声嘶吼道:“是他们本就该死……!”

梦中刺向他的人本就不在眼前,他却依旧对着她辩驳,好像她真的能听到一样。

姜焱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许失意,竟还不如真让那把名叫青玉缚的长剑刺自己一剑来得踏实,起床时,心里又把杜瑶光的名字揉搓了几遍,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听了杜瑶光的话出手救了御龙关,手刃了赤牙狼。

莫不是昆仑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偷偷练了那催眠邪术?想太多也没有益处,姜焱凌洗漱穿戴完毕后,向千刃堂走去,刚才有人进来通报,说剑萝在等他。

昨晚喝的有些太多了,到了千刃堂,姜焱凌还有些头疼,并且能看出来精神不好,宿醉的代价,便是休息质量极差,像是一宿没睡似的。

剑萝在千刃堂里踱步,听到脚步后回头见了姜焱凌这副难受样子,心知他昨晚肯定又是和柳星月毫无节制地饮酒。

她心下不悦,但是想起要做的这件需要鼓起勇气的大事,她看向姜焱凌的眼神软了下去。

“阿方怎么样了?”姜焱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

“他……好了一点,现在能和人交流了,只是额头上开了一条缝,光线暗的时候能看到那条缝在发光,跟二郎神似的。”剑萝道,剑方能缓解一些,她心下也是高兴的。

“谢谢你啊。”

“对不起,还是没能治好他。”姜焱凌沉吟道。

他给剑萝的丹药,是用赤牙狼的妖血炼就的,他之前经子渔点明,怀疑剑方身中夺舍之术,便用赤牙狼的血作为药引,尝试解剑方之术,因为就剑方的耳朵来看,施术者与狼族有关,自然要以相近物种的妖兽来解咒。

不过如此看来,收效甚微。

剑萝吃惊于姜焱凌居然向她道歉,他向来嘴硬,即便她气得跳脚也从不认错,如今却一反常态,看上去还如此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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