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洵那时悠悠的抽着烟,视线漠然的望向远方的某个地方,脑海中的思绪便也随即翻涌起来。他不觉回想起了,父亲去世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他高二上学期开学的第二周,那天中午他正在教室里上中自习,却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宇洵至今还记得班主任当时的面色很凝重,而他也立即意识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班主任一开口,便如在宇洵的头上猛浇了一盆凉水。班主任语气沉重的告诉宇洵,他爸爸已于当日上午11时35分离世了,家里已派了人来接宇洵回家奔丧。
那年才17岁的宇洵听到父亲已经病亡的消息后,当即便愣住了,一股血气瞬间便涌上了他的头顶,使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他却只能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悲痛的情绪,然后转身回教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课桌上的书本。
之后宇洵便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出了教学楼,往校门方向疾步走去。直到与等候在校门口的二堂哥碰面,宇洵也在极力克制着不显露出一点悲伤的样子。在回家的路途中,宇洵在车上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那样侧脸沉默的望着窗外熟悉的风景。从隔壁镇上到村庄的四五十分钟的路程,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一路上、宇洵的脑海中所反复浮现的、都是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耳边回响的、也都是父亲过往对他的谆谆教诲。他不敢相信父亲就这样死了,而他自己却没与父亲见上最后一面。
在二堂哥的桑塔纳轿车到达村口时,宇洵便看到大堂哥家屋后的大晒场上已停了好几辆小汽车。他知道亲友们也许都已到场吊唁了,而亲友们也一定都会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少年丧父的孩子。宇洵一直都很不喜欢受到旁人特殊的关注,可无奈命运偏要逼迫他早早的成为事件的主角。还在大堂哥家的屋后,宇洵便听到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有女性的呜咽哭泣声、有激扬的鼓乐唢呐声、也有人们的拉劝声,甚至有土狗的吠叫声。
宇洵当时一下车,便有等候着的几位亲人迎上前来,来人都是宇洵的堂姐和表姐们。在看到关系最好的三表姐时,宇洵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流泪了。他在路上便一直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定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脆弱无力的一面。可他还是哭了,尽管想拼命的抑制住,但眼泪却仍不受控制的涌出不止。姐姐们都拉着宇洵的手和胳膊,劝抚他、安慰他。
而宇洵便在这众人的陪同下,往家的方向迈步走去。然后鞭炮声又响了起来,红色的爆竹纸早已铺满了他家的屋后门前。
宇洵越接近家门,便看到亲人们聚集越多,哭泣声也更听的真切了。宇洵的母亲已在灵堂上断断续续的哭了许久,看到宇洵出现在灵堂前,便又开始放声痛哭起来。周围照例有几个堂嫂和村里的女眷们在陪哭拉劝。丧礼由最年长的大堂哥主持,灵堂内早已布置完毕,相应的一切丧葬流程也已由二堂哥安排妥当。宇洵一到灵堂前,负责丧礼用品派发的大堂姐夫,便迅速给他的头肩披上了麻布、腰间也扎上了草绳。随后在司仪老先生的喊礼声中,宇洵在父亲的灵堂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行礼过后,一脸泪痕的宇洵又在众人的陪同下进入了灵堂中,父亲遗体安眠的朱漆木棺便停放在堂屋的正中间。他父亲的遗像,则被摆放在棺材前的方凳上。小姑妈来到宇洵的面前,给了他一个长者式的拥抱,并提醒宇洵再看一眼他父亲的遗容。宇洵原本就有这个想法,便当即走到他父亲的遗体边,轻轻的掀开了盖在父亲脸上的黄纸。同时宇洵也注意到父亲的遗体,已被穿上了紫红色的寿衣,脚上也已穿上了一双黑色的土布鞋。在用左手轻轻掀开盖在父亲脸上的黄纸时,看到父亲干瘦泛黄却安祥的面容后,宇洵先前已止住的眼泪、又瞬间溢出了眼眶。他缓缓的伸出右手,轻柔地抚摸着父亲已经冰冷的面庞,他想开口叫声‘爸爸’,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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