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舒丹珠的引领下,张朔一行人深夜达到了位于热海南岸的阙律啜行帐,这里地势较高,交通便捷,距离西北面的叶支城和东南面的贺猎城各十五里,远远就能看到冲天的营火耀白了半边天。

行帐外头,有一块被石头圈起来的平地很醒目。圈内的野草都被拔除干净,光秃秃的泥地上矗立着一间屋子。屋子周边,还分布着不少半人或齐人高的石人像,表情装束一如活人,雕刻精细、惟妙惟肖。

“这是阙律啜设父亲的坟茔。”安拂耽延举鞭遥指。

突厥人习俗,有身份地位者死后进行火葬,然后会专门建造房屋供奉纳骨盒以及死者生前的画像。陪伴房屋的那些石人像叫做杀人石,全都是死者生前所杀有名有姓的强敌,杀人石越多,死者的一生越成功。

与汉人将墓地视为不祥的阴晦之地不同,突厥人认为墓地是彰显家族丰功伟绩的荣耀之地,所以阙律啜设宴在此,可见确实诚意十足。

数十辆盖着牛皮的毡车前后相接,环绕行帐。这些毡车移动时可以当作毡帐及其他用物的载具,不动时也可以充任防御用的屏障。

行帐周遭有谋落部军士层层把守,大门朝东,门前插着一根镶有黄金狼头的旗,旗上绘有一头扑食的猛虎,这是谋落部的图腾。旗边燃有巨大的篝火。火焰熊熊,将四周照得透亮。

安拂耽延抚须道:“牙帐东开,用以敬奉从东方升起的太阳。阙律啜设虔诚至此,一定能得到上天眷顾,成为葛逻禄真正的主人。”

“怪不得安拂耽延与阙律啜亲近,看来阙律啜也是拜火教的信徒。”张朔看在眼里,暗自嗟叹,“西域不仅部族繁杂,各种教派也是数不胜数。部族之仇加上教派之争,实在是乱上加乱。”

“哈哈哈哈!朋友们终于来了!”

张朔等人刚刚下马,爽朗的笑声就从行营大帐传了出来,阙律啜脚步生风,张开双臂,很快走到了篝火边。他这次戴了一顶金冠,冠上有两翼神鸟,鸟眼镶嵌红宝石,光彩夺目。

“见过大人!”

众人行礼,阙律啜微笑点头,从随从手中拿了一只装满油的陶碗,嘴里默念着什么,而后将陶碗中的油洒进篝火。

篝火登时光焰燎动,滋滋作响。阙律啜双手举天,喊道:“带来光明的火之主,请赐福于我,赐福于我的朋友......”一连喊了好几遍才停下。

安拂耽延同样高举双手,高呼:“哦!阿胡拉马兹达之火。哦!善的造物,伟大的神......以主之名,愿施恩的主赐福虔诚的阙律啜,赐福善良的谋落人......火之主光明永存......”

随行的粟特人无不下拜,只有张朔、鲍小禾、吕植以及哥舒兄妹等少数几人依然站立,余勒都思则带着蒲儿远远避开。

仪式结束,红光满面的阙律啜站在帐门处邀请众人进帐入宴。

众人依次从阙律啜身前经过,轮到张朔时,阙律啜握住他的手,笑道:“猛哥,有胆量的唐人,我们又见面了。”态度极为热情。

张朔尴尬笑了笑,道:“大人,幸会。”

阙律啜目光炯炯,手上用力,仿佛完全忘记了不久前的龃龉,歪着头认真道:“今夜你是我们谋落部最尊贵的客人,谋落部的羊供你享用,谋落部的酒供你痛饮,谋落部的姑娘为你暖床!”

张朔点头如捣蒜,敷衍了几句,赶紧进门。

行帐虽然临时建立,但占地甚广,帐内空间极大。阙律啜坐于最上首的镶金胡床,张朔等客人以圆弧形排布席次,分别坐在自己的毡垫上。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作为表演节目的场地。

阙律啜拍拍手,粟特乐师弹奏乐器,立刻有谋落部的仆从碎步疾走,为客人们献上马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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