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沪市这天是个阴雨天,清明时节。
细雨纷纷,如薄雾,笼在这座繁华的城。
这些年到处调研,回到沪市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先前连着一个多月在外调研,疲于奔波加上又赶着加班,许晏清嗓子不适了几天,就开始发烧了。
这种阴冷的天气里,感冒十分难受,所以第一天的招待也没有去。
第二天上午是考察,中午回到住处,许晏清吃了粥喝了药,看了会儿材料,午睡了片刻就醒了。
春雨一场又一场,吹落花红,也洒落了一地泛红的香樟树叶。
扬州的相见,仿若久酣的情深,于胸口激荡,喷薄欲出。
许晏清闻着香樟树的芬芳气息,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念想,在一天晚上开完会之后,去了当年他赠与她的公寓。
这些年,这座城市的变化翻天覆地,现代建筑如雨后春笋一般建造起来。
许晏清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甚至都不敢认。
小区重新改造过了,门头都换过了,越发的有后现代的风格,简约大气。
他走进小区,门厅也重新装饰一新,他站在楼下,有些忐忑。
站了很久,进去了两三对夫妻,许晏清终于还是伸手按了电子门禁的门铃。
门禁接通,那一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问,“谁啊?”
许晏清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她的丈夫?还是,她把房子卖了?
不管是什么答案,都让许晏清嗤笑自己的妄想。
当年分手的惨烈,的确不堪回首。
有小孩子叫妈妈,一个温柔的女声回应着,隔着门禁通话,听不真切。
许晏清苦笑,带着鼻音对那头道,“抱歉,按错了。”
对方“啪”的一声挂了通话。
回到酒店,他叫了客房服务,让他们送了一碗阳春面,配两个荷包蛋。
那是他小时候吃惯的,奶奶过世之后,只有夏瑾娴为他做过。
酒店的面都是料理包做的,中规中矩,总是少了点家的味道。
他一边吃面,一边看书,但最后,疼痛的喉咙让他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一个喷嚏,面汤都溅在了衣服上,让他极其的狼狈。
这次调研的行程很忙碌,几乎没有私人时间,跟潘毅骏见面也很匆匆。
期间只有一次公务用餐,倒也没有机会跟两位好友聊聊。
同座是新区的一位部门负责人,许晏清之前是见过的他的,前年的时候,他跟着当时的一位副部长来沪,那时候与这位负责人也见过面。
席间,这位负责人同许晏清敬酒,许晏清酒后一时感性,曾问他夏瑾娴好不好。
当时那位负责人一脸茫然。
今天这位负责人倒是主动提了酒杯过来,对许晏清道,“许司长,前几年您关心的小夏,我们都落实安排好了。”
许晏清旁边陪着潘毅骏,听到这话,倒是为这位负责人尴尬。
可许晏清只是温和一笑,端着杯子致意道,“多谢。”
潘毅骏担心地看着许晏清半天,许晏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嘛呢?”
潘毅骏挠头问,“你没事吧?那个,小夏?”
许晏清挑了挑眉,不再理他。
回京之前,许晏清跟潘毅骏和陈鸣私下匆匆碰了一面,就在这家四星级宾馆的咖啡厅。
因为许晏清未曾见到过潘毅骏的宝贝女儿,于是干脆陈鸣和潘毅骏把自家妻子孩子都带了出来,许晏清孤身一人,跟他们坐在一起,他俩的妻子风格不同,但看得出来,两对都是相爱的夫妻。
陈鸣的儿子挺大了,小皮猴一个,上蹿下跳的,也就陈鸣能收拾住那小子。
潘毅骏的妻子爱吃提拉米苏,于是潘毅骏买了一个6寸的。
许晏清看着放在面前的那一块蛋糕却不动,潘毅骏问,“你是不是不爱吃甜?”
许晏清想起当年与夏瑾娴一起做提拉米苏的情景,推走了面前的蛋糕,给了陈鸣的儿子。
三个人聊了很多话题,但似乎都不适宜跟许晏清聊。
婚姻和孩子,仿佛跟他绝缘。
最后不愿意扫了好友的兴致,许晏清拿了西装外套起身,对他俩道,“我先走了,还要退房赶高铁,有空一起到北京来找我玩。”
两个好友看着他孤单离去的背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瑾娴要去甘肃参加短期的援助项目,前后也就3个月时间。
自从谭青来沪跟她一起之后,她又换了个更大的房子租,她和谭青姐妹合住在一起,就在区政府边上。
为了防止去甘肃期间房客有事来找,又赶上T市那里的房子要拆迁补偿,夏瑾娴还特地去了一趟阿姨家,把一些事情委托请阿姨帮忙。
夏瑾娴盘了盘自己手上的资产,才发现自己居然也过亿身家了,手上光是房产就有28套,等这次拆迁完,又是600万入账。
在说着拆迁的事儿,阿姨道,“你爸那天来问我,你最近怎么样了。”
夏瑾娴听到她提自己的父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情淡然问,“你怎么说?”
阿姨道,“我说你还是一个人。”
夏瑾娴把留海捋到耳后,一边对着租户的信息,一边道,“没说错呀。”
阿姨道,“他,唉,他这个人就那样,只要别人过得不好他就好了。”
那看来是没什么好听的话了,夏瑾娴道,“我拆迁了有钱了这些事,就别告诉他了。”
阿姨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唉,你妈当年,唉……算了,人都没了,不说了。”
夏瑾娴听阿姨提起母亲,也已经淡然了,只是假装不经意地问阿姨,“当年我妈妈,是不是带过别的男人回家?”
阿姨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夏瑾娴道,“从妈妈日记上看到的。”
阿姨不想再提旧事,然而夏瑾娴追问,最后缠不过,对她道,“那时候你妈妈带过一个大学生回来。”
夏瑾娴问,“是什么样的人?”
阿姨道,“卖相是真的很好,很有腔调的那种,那时候刚恢复高考,第一年,大学生多稀罕啊,但是你外公外婆嫌他不是过日子的人,当时他们那辈人觉得读书没用,所以后来是你外婆以死相逼,最后你妈妈就妥协了,没成,你妈妈为此还跟了你外婆姓。当然,对方也是知识分子家庭,好像也是不同意,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没想到真是这样的情况,如果外婆知道母亲最后过得是这样的人生,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
夏瑾娴有些伤感,倒是记得,要把母亲的日记本翻出来,有机会,还是给吴汀韬看看吧。
妈妈一辈子没人可以说说话,那么多心里话,最后只能写在日记里。
那么的苦。
表妹跟男朋友回家来蹭饭了,看到夏瑾娴在本子上写着租客的信息,啧啧一声道,“姐,你可是地主啊。”
夏瑾娴道,“这都是我的血汗钱。”
被表妹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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