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决定冒险用章月回的渠道传消息,但完颜蒲若还是留了一招后手。

她只传信给金陵归来堂,声称自己在金陵腹背受敌,要他们秘密护送自己回沥都府。

当然,马车里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心腹女使。

她赌章月回再有异心,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他敢来截她的车,断她的路吗?

那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落到她手里,那就是千刀万剐的死法。

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凭什么要为抛弃自己的王朝献身?

完颜蒲若对章月回的人格十分笃定。

而章月回收到这封密信的时候,起初也以为完颜蒲若是真的要回来。

金陵的情况他时刻都在留意着,听说沈执忠揪出了一个身份很高的内奸,如此看来,完颜蒲若的境况确实是不太好。

可又转念一想,完颜蒲若想走,大可光明正大地离开,何必要搞什么秘密护送?除非,她还想营造自己仍在金陵的假象,迷惑沈执忠那群老狐狸们,而自己则秘密往来一趟沥都府,递送情报。

这就说明,她手里的情报很重要。

她点名让归来堂护送,更是一种警告——别打这份情报的主意。

章月回琢磨了半天,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趟完颜蒲若回来,谢却山大概凶多吉少了。

这本来跟他就没什么关系,麻烦的是南衣在船上。其实也没那么麻烦,强抢回来就是了,但章月回自个心里过不去,他觉得这么做了,自己就永远输谢却山一头了。

输人不输阵,他得为自己留好翻盘的余地。

他自信地认为,在南衣心里,他和谢却山的地位是一样的。

反正谢却山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人,英年早逝就是他的宿命。他迟早会成为南衣的回忆,整个后半生,都是他章月回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对于谢却山,他什么都不打算做,静观其变,浑水摸鱼,对他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把南衣骗回来。

正这时,另一则密报就送到了他的手里。

——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关咬合声,镣铐打开了。

南衣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成功,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仰头看谢却山。

“成了?”南衣张大了嘴巴,三下五除二地把铁链扔到一边,不确定地摸了摸谢却山的手腕子,再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

很痛,是真的。

谢却山也有些惊讶:“成了。”

南衣一下子雀跃起来,拉着谢却山就往跑。他终于跨过了那扇出不去的门,来到了宽阔的甲板上。

她使劲晃着他的手,再也没有讨厌的窸窣声了,她的笑脸在混着阳光的江风里熠熠生辉。

而有些事情,到了这一刻,也必须放到阳光下说清楚了。

“谢却山,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南衣明媚地笑着,却也无比认真地看着谢却山。

他说他不想求助秉烛司,不想暴露身份,她理解了,有些情绪已经横亘在那里许多年,他原谅不了自己,也不想让那些旧人们为难。他带着自暴自弃的念头,而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所以她做了她该做的努力。

期间是渺茫的,她根本没有底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也刻意地避开了这个尖锐的话题。但现在,镣铐没了,他可以重新选择了。

“你想要什么样的以后?”但谢却山没有直面她的问题。

“我不要你死。”

他偏了偏头,稍稍避开了刺目的阳光:“为什么?”

她回答得很认真:“如果你这样死去,于我而言,这个世界的正义就崩塌了。”

从她独自一人窥见他真貌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置身事外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被他影响着,这是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

他必须要得见天日、长命百岁,他必须要万众拥戴、封侯拜相,这才是这个世界最朴素的公平。

最坏最坏,也要马革裹尸、捐躯沙场,无论如何都不能默默无闻地在这里死去。

但谢却山竟沉默了。

南衣心里又有点没底,耍无赖地补了一句:“总之你要对我负责。”

谢却山笑了笑:“总该想想,离开这里之后要往哪走吧?”

这句话立刻点亮了南衣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还闪烁着几分幸福的诧异。

“你愿意一起离开?”

谢却山举起被南衣抓住地手腕:“有些人这么费劲要救我,总不能让她失望吧?”

南衣高兴极了,看看谢却山便忍不住咧嘴笑,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在甲板上激动地转来转去,最后趴在船舷上,朝着空旷地悬崖呐喊。

“看腻了——我们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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