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过菜籽和麦子的田和土已经重新犁过。

田梗上的槡树刚刚养熟了一茬的蚕,依然焕发着强大的生命力。

这年头的桑葚还没有培育过,可依然乌紫,但只能是桑葚这样才好看,别的东西要是这样,呃……

老大的倒影从碧水中走过,碧水映青山,青山与蓝天连成片,风不敢来,怕破坏好平滑如镜的水面。

不知好歹的水蜘蛛偶尔狂奔,会带起一丁点的涟漪。

但丝毫不影响这幅水、山、天连成一片的美丽的乡村山水画。

美吧?

穷得一批!

没有一栋小楼。

全是土泥巴夯出来的房子。

屋顶就是五岁孩子的简笔画的样子,横看梯形,侧看人形。

上面铺的瓦。

多年之后还有人嘴硬地说,“喂,你不要看那个瓦,我跟你讲,夏天还凉快!”

这么凉快,城里怎么不用瓦,别的村有钱了修的小洋楼,为什么不用瓦?是因为他们不怕日吗?

这个名叫河庙嘴的村子啊……

往后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

前阵子下了十几天的雨,把机耕道给淋透了。

拖拉机时不时压一下。

柴油机的小货车时不时压一下。

让本就坑洼不平的机耕道中间顶一块起来,两边就是一尺深的坑。

再加上上学的小娃娃,有的穿雨靴,有的打光脚,在这条路上踩出密密麻麻的脚板印来。

一连出几个太阳再一晒,这条路就像被炮弹给轰过一样,根本没眼看。

幸亏一人多高的玉米把这条路像遮羞一样捂得严严实实的。

没人去回忆这条路是哪一年修的。

只知道,今天这家人几锄头挖一点路基下去。

明天那家人再挖几锄头,再少一点路基。

挥这几锄头有啥意义?

喏……不就是为了多种几株玉米吗?

每当镇上的干部来跟村子里的老人说要爱护机耕道。

他们总觉得很自豪地说多收了几斤几十斤粮食。

你讲你的。

我讲我的。

从来没有讲到一块去过。

几年过去了,这条路也就只剩一架手扶拖拉机的宽度能过。

满是斑驳创伤……

老大却在这条满目疮痍的机耕道上走得如履平地。

扁担下压的时候脚落地弯膝盖,回弹时迈步子。

时不时地还会换肩,歪一下脖子,或者转一下腰就完成了。

王兴汉在后边看着,会来上一句,没什么了不起的,熟能生巧罢了……

就像你擦屁股,轻重难道还不会掌握?总不至于把纸抠个洞吧?

路过供销社,柜台里那个叫童江的马脸男人看到王家兄弟俩的瞬间有点怵。

不过王兴汉却却只是冲他咧嘴笑了笑。

大哥更是目露凶光地瞪了那个马脸男人一眼,头也不转地问弟弟,“是不是收拾童江?”

王兴汉瞅了大哥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大哥被瞅了一眼,马上就缩了缩脖子,“是不是收拾童老辈子?”

王兴汉说,“你都说了是老辈子,怎么会收拾他呢?”

“一个队上的,又是老辈子,让他长点教训,吐点东西出来。”

“还老爸一个清白就行了。”

王耀祖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忍不住问,“老二,真不走了?”

不走了,河庙嘴,就是老子的龙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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