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一次见到成辛以,已经是两天后了。
日头西垂,云层之外的天空渐渐泛出绚霞,一点一点漫染开来。方清月做完手头工作准备下班,一边整理包一边无意识向窗外远处停车场瞥了一眼,就正好就看到那辆熟悉的巨兽驶进警队大院,后面还跟了一辆警车。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想起白天碰到曲若伽时听到的话。
一队本欲直接对躲在寅市的李秋伟展开定位追捕,但难度竟比想象中要大一些。李秋伟这些年一直留在寅市,流窜于各个赌市黑点,反追踪的水平也日渐“精湛”。也许是听到了风声,李秋伟在警方赶到之前就已经躲了起来。所以,一队人不得不靠着些蛛丝马迹,和寅市同事的协助,多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不眠不休,才把人逮了回来。
一白一黑两辆车并排停稳,一个佝着背、耷拉着脑袋、戴着手铐的高个子男人被两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押下来,夹在中间往楼里带。杨天铭和孟余则一前一后从成辛以的车里钻出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极没形象的懒腰,回头冲车里驾驶位比划了什么,就也朝楼里走了。
她站在原窗边多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驾驶位的车门敞开,一条长腿懒洋洋伸出来,脚搁在地上,但人仍然没冒头。
她微微倾身,眯眼细看。
果然,一缕青白色烟丝很快从车厢里升起来。
……
老烟鬼。
奔波了两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了,结果连车都不下,就又开始抽。
她皱皱鼻子,慢吞吞转身下楼。
——
成辛以确实在抽烟,不过倒不是她以为的,单纯只为了抽而抽。车刚停稳,商宇麒就来了个电话,听筒里吵吵嚷嚷的,听起来是在家里,边上还有他那个五岁干儿子的小奶音跟着直叫唤。
闹腾。
小孩子的精力真是如永动机一样充沛。
他有些无奈地抬了抬眉毛,捏了捏太阳穴。
确实挺疲倦。蹲了八九个小时点儿、一帧一帧过监控、部署抓人,又来来回回开车,脖子酸得不行,慢慢抽完一支烟之后,他觉得不够解乏,还想再抽一支,但烟盒已经空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警队里人不多。他抬头看了她办公室一眼,正好见到那里头的灯光刚刚暗下来,就懒洋洋下了车,想着时间赶得巧,一会儿可以找个理由送她回去,就索性敞着车门,直接走向保安室,打算先去跟保安大爷讨烟抽。
商宇麒又冲着电话外头囔了一声。
“商子罕你别吵!我跟你干爸在说正事!去!把那个杯子给我拿过来,白色那个!”
大舌头小男孩踢踢踏踏绞拖鞋的走路声和压低的絮絮抱怨传进耳朵,成辛以点燃保安大爷给的平价粗烟,嘴角微微挑了挑,站在保安室门口没动,仰着酸痛的脖子望了一眼天空。
粉紫色的晚霞铺满大半穹顶,像被迎头浇了一大桶染料氲开的微漾湖水,西边的大片高层建筑尽数映在湖水五彩斑斓的倒影里,唯独法医楼在正东边,仍旧呆板沉静地矗立在湛青色如砖一般的天际背景之下。而同样呆呆地垂着头,正从大门处像蜗牛一样慢吞吞踱出来的那道身影,今天也是湛青色的。
商宇麒的声音传来。
“老成,我查了信封、卡片和花束的外包装,全都符合你发来的指纹卡,没有未知的指纹。”
“还有,你寄过来的那个快递也收到了,不过旧案卷那边没那么快,时间太久了,都移到老档案馆了,电子档也不全,全部调出来需要再多等一段时间。”
“大概多久?”
“两周左右吧。”
“行。”
“不过其他的,我倒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嗯?”
烟灰歪着头,落了一小簇到地上,他盯着她小步小步穿过马路,缓慢地往停车场他所在的方向挪,身上与此时天幕颜色接近的深青色衬衫被风徐徐吹起一角,衬得她的脸白得像朵温和松软的小棉花,乌黑的头发照常在脑后挽着,几缕碎发垂下来,落在她低垂的眉眼和手机屏幕之间。
“之前你让我去查的那个小区啊,时间太久,换了好几波物业,于是我呢,就多绕几道弯儿。我先是问了……”
“结论。”
成辛以的眼睛只顾盯着他的绝色“小尼姑”,嘴里不客气地打断还没开始的长篇大论。
“靠,你大爷。”
“快点儿,忙着呢。”
“……结论就是,你丫的猜测是对的……”
商宇麒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以为信号不好,就又叫了他一声。
“喂?老成?”
“嗯。”
“你听见了吗?我说,那个小区那年确实有一个租客叫……”
“听见了。”又一次被打断。
成辛以收回目光,把烟头按在保安室的外墙上按灭,动作有点狠,那半截烟头整个儿弯成了一个粗糙笨拙的圈,像是个没写完就仓促断了墨的句号。
“你到底想查啥?跟我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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