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黄淮关了店门,回到后宅。独自饮了几杯,便上床休息。
连日来售卖狐仙醉,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躺在床上,兴奋的一时难以入睡。明亮的月光穿透窗纸,平铺到屋内的地面上,看上去好似一层薄霜。黄淮突然觉得冷冷清清的,尤其是床上。不禁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娶一个媳妇了。
黄淮年过五十,十几年前妻子患病去世。此后因其对女子要求过高,家中又无财力,一直未能续娶。此时眼见着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多,于是又生出了娶妻的念头。
决定了要再娶,黄淮便开始寻思中意的人选。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家住清波门外的蒋细娘最适合自己。那蒋细娘今年十八,尚未婚配,一张鸭蛋脸又白又嫩。她父亲去世不久,家中还有一个老娘,此时日子一定难过。自己只要肯多出些聘礼,那这桩婚事必然是十拿九稳了。想到此处,差点笑出声来,然后暗自劝说自己,赶紧睡觉,明天一早就去找隔壁的王妈妈,让她去说这门亲事。
他越是想早睡,越是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起蒋细娘那张白嫩嫩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儿。恨不得现在就能将蒋细娘揽在怀里,温存一番。只可惜他现在能揽在怀里的只有一条油腻腻的旧被。
如此这般,辗转反侧,到了二更时分,黄淮才渐渐有了困意。就在似睡未睡时,忽然觉得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睁眼望去,只见原本被月光照的明亮的窗户上,出现了一大团影子,大概有半面窗户大小。影子遮住了月光,这才导致屋内光线暗淡。
一开始黄淮没看清那团影子的形状,拢目光望去,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那团影子像是一颗硕大的狐狸头,两只尖尖的耳朵直立着。
他觉得那颗狐狸头像是要飞进来似的,再仔细一看,果然正一点点渗透进窗。转瞬间一张实实在在的狐狸脸出现在黄淮面前。那张脸大如车轮,毛发如墨,一双明镜般的眼睛发着幽蓝的光。
黑色的狐狸脸对着黄淮诡异的咧嘴一笑,露出长长的白森森的獠牙。黄淮顿时被吓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惊呼一声,由床上坐起,蜷缩在一角。
黑狐狸发出嘿嘿的冷笑声,继而人言道:“叫吧,叫够了好上路!”
黄淮闻言,匍匐在床,对着黑狐狸捣蒜般的磕起了头,发出砰砰的声响,口中颤巍巍的哀求道:“狐爷爷饶命!”
“饶命?”黑狐狸发出一声冷嗤,“你害死我的狐子狐孙时,可曾想过饶命?你做狐仙醉的时候,可曾想过饶命?现在说饶命,太迟了吧!”
黄淮愣了一下,马上又连着叩头道:“狐爷爷明鉴啊,那狐仙醉不是我做的。我就是一时糊涂,从别人那收来的。我以为是骗人的东西,哪想到真有用啊。狐爷爷你就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哦?不是你做的,那是谁?”黑狐狸的头向着黄淮缓缓伸来。
黄淮仿佛感觉到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连忙又向后缩了缩身子,颤声道:“是城内白自真药铺的店主白自真亲手做的。”
“白自真药铺在什么地方?”
“就在城内寿安坊东北角。狐爷爷明察啊,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就饶了我吧!”黄淮又哀求起来。
“你害死我无数子孙,本应将你生吞。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并非主谋,暂且饶你一次。限你即刻销毁所有狐仙醉,不得再卖。如若有违,立时取尔狗命!”
话音未落,黄淮只觉得屋内起了一股寒风,窗门抖动,发出扑剌剌的声响。吓得将头埋在床上,半晌不敢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黄淮小心翼翼的偷眼向屋内望了望,已不见黑狐狸,月光铺地,又恢复成之前冷清的样子。这才长出一口气,坐了起来,此刻才发觉两腿之间已然冰冷潮湿。
萧玉玉的小院中,灵阳正与萧玉玉步月欢谈。所谈乃是男女双修,相辅互补,驻颜长生之事。
此时灵阳将一段要诀讲解完毕。萧玉玉双颊潮红,脉脉含情的看着灵阳道:“耳中听来终觉浅。道长今晚若是不走该多好。”
灵阳自然绝知此事要躬行,无奈苦笑道:“今晚确是要事在身,改日一定登门,再向小姐请罪。”
正说话间,小院内突然起了一阵风。这风好怪,分不清是从何方来,要到何方去。就在院中有一阵没一阵的乱刮着。
灵阳将衣袖向旁一摆,风便止息。
灵阳道:“玉玉小姐,我有要事需要处理,请你暂且回避。”说着由衣袖内取出一粒金珠,递与萧玉玉道:“来时匆忙,也未备礼物。略表心意,还请小姐不要介怀。我与和尚稍后自会离去,届时也不劳小姐相送。不告而别,也请小姐多担待。”
“道长说哪里话,道长多来看我就好了,哪里需要什么礼物。”虽是这样说,萧玉玉还是将金珠收下,又施一礼道:“道长有事先忙,奴家先告退。若得闲时,道长可要记得常来。”说罢,领着女使向一旁偏房走去。
做她们这一行的,不仅要懂得软语温存,撒娇扮嗔,还要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何时该收、何时该放。因此萧玉玉既不过问,也不纠缠。
待萧玉玉与女使走进屋内,院中一角的竹荫处走出一人,一身黑色道衣,正是幽阳。
“可有结果?”灵阳问。
幽阳点了点头。
“好,进屋与和尚一起说。”灵阳带幽阳一同走入正房。
白山此时正在入定,听灵阳轻轻唤了一声“和尚”,才将双眼睁开。见幽阳在旁,有些惊异的问道:“幽阳道长何时来得?”
幽阳微微颔首,“刚到不久。”
灵阳道:“我飞符传书,要师弟去调查狐仙醉出自何处。现已有了结果,特来告知。”
白山这才明白,灵阳以灵符幻化黄雀,是给幽阳传书。“不知是谁做的?”和尚望向幽阳问道。
“白自真。”幽阳答。
“是他?”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灵阳的预料。
“师兄认识此人?”
灵阳微微摇头道:“只是耳闻。听说此人住在寿安坊内,开一家药铺,也为人看病。经常分文不取,为穷苦之人义诊。也算一位名医。没想到谋害狐族的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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