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世,童生院试由春雨时节推延至秋分,于今日刚刚结束放榜。

位于大名府曲阳县外的官道上,有一少年郎在这暮色里独自急行。

少年姓余,名南客,曲阳县百里之外的灵石镇人,自幼父母双亡,不过幸得一独居的单身老汉收养,倒也免了孤苦伶仃的罪,至于老汉平白得了一孩子,也算不上吃亏,至少落得个有人相依为命。

两人日子过的清贫,但也有股子向上的心气,腿脚不便的老汉,就凭借着祖传的一手精雕技术,供养着余南客读书。

这少年郎是这次院试的考生之一,这次从家来到县城参加考试再加上等这几日放榜,早已把身上为数不多的铜板消耗一空,这还是凭着穷人家的天赋技能尽可能的把铜板掰成两瓣使用,方才撑到今日放榜。

少年郎也争气,第一次参加院试便一举考得第五,以后逢人也能被称呼句小秀才了。

可出乎余南客意料,放榜后他还需跟着一同考中的童生走些考后流程,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归期,本来按照他的心意,今夜就随意找个地方对付一晚,街头破庙总能睡人,哪怕这几日天气凉的快,但他也胜在身子骨强健。

可不知道为何,余南客还是在这微沉的黄昏下,鬼使神差的就走出了城。

余南客有些想念与他相依为命的藤老汉。

他想,他考中的消息,总能让常年不见笑意的藤老汉乐呵两晚吧。

余南客脚程不快,但百里路途半日时光也能走完,可曲阳县到灵石镇多山石草木,官道弯弯曲曲平白多了几十里路出来,这样下来最快也要到后半夜才能到家。

天色还有亮光时还好,可随着时间推移,考中的兴奋劲头下去,一丝害怕的情绪慢慢爬上了余南客的心头,余南客愈发的后悔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的夜晚赶路,更不幸的是今日月亮还不敞亮,前两日还满月皎洁,今日偏只透出个小角,让这夜色更加显得阴森几分。

官道又年久失修,两边杂草遍布,这些杂草虽说有些泛黄待枯,可也经过了盛夏时节,正是枝粗叶茂的时候,而这草草相连,一叶与一叶之间的缝隙里,肆意的散发着夜晚的幽暗,让月光挤不进去。

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在这寂静的官道上制造着什么细碎的声音。

踏踏踏。

余南客脚步加快,而不自觉脚步加重,让他的脚步声在这万籁无声的夜晚里,突兀的响起,传出去很远。

砰砰砰,余南客心跳的飞快,赶紧轻舒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因为被自己脚步声吓到而剧烈跳动的心。

可下一刻,心再次砰砰砰剧烈的跳动起来。

在这恐惧的心理下,余南客突然很想仔细看一眼官道两旁的杂草,一起这个念头,这个念头竟然就像一个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无法抑制,他慢慢的扭头,聚起精神眼睛死死的盯向叶子缝隙。

他看着那幽黑的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地方。

仿佛深渊,又仿佛藏着什么大恐怖。

余南客害怕叶子缝隙里突然出现一张血腥苍白的鬼脸,可又有点期待,期待出现一张血腥苍白的鬼脸,来让他证明,他不怕。

官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月色下背着书箱的秀才余南客和自己的恐惧作斗争。

一秒钟。

两秒钟

……

半分钟。

余南客终于被巨大的恐惧压力压的没有耐心,他一咬牙,抬步向着官道一旁的杂草迈了一步,他打算一脚踩碎这些东西。

也不管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可下一刻。

余南客额头霎时间布满了细汗。

在这一瞬间余南客甚至感觉到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

粗大的杂草在这夜色下影影绰绰的像条鬼影,突然向着他张牙舞爪了起来。

继而沙沙声不断响起。

余南客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马上余南客后知后觉过来,刚刚只是一阵风吹拂而过。

可这一阵风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余南客在恐惧面前败了下来,再也不敢去探究那些未知幽暗的地方。

他低下头,眼睛只死死盯着脚下,不敢再让自己的视线看到更多范围,而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没一会,官道上传来了壮胆的朗朗背书声。

……

于此同时,官道一处树林深处,阴风阵阵,几团鬼火明灭不定,一把桃木剑追着几团鬼火飞舞急刺。

一位仙风鹤骨的老道士一手捏剑诀,嘴上念念有词,一手探入包里两指夹出一沓黄符直接扔向鬼火。

黄符仿佛具有灵性,张张相连如同一条灵蛇腾空而起直冲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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