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丑末寅初,天还没有大亮,顾惜就醒了。

自从用了这具身躯之后,虽然没有作为鬼魂存在的记忆,但是可能是刚附身还没很适应,头重脚轻,手手脚脚的各种不受控制,那会正好是咸章道人发现她已入观照境界的时候,生怕这个天才小徒弟有个好歹,好一通紧张,愣是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琢磨了整宿的丹药方,还真给顾惜开出了两剂方子。那药顾惜自是不敢喝的,那会她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的状况,又担心吃了这不是很靠谱的药反而吃出点其它症状来,便妆出几分小儿女姿态,磨着师父说药太苦,待会再喝,却是趁咸章道人转身的时候,都倒进了大殿边上的荒草堆里。

却说咸章道人琢磨出了这方子,心中颇为自得;加之原本的顾惜虽是他一手带大,但他颇以严师自居,原本的顾惜对他敬重有之,总归是少了几分亲昵,顾惜这一撒娇,咸章道人十分受用,想着平时对顾惜果然太严苛了,到底还是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一生病,都学会撒娇了。顾惜不适应的这几天,咸章道人日日探病,顺便享受了番含饴弄孙的乐趣,是以这几天这两人倒是培养出了不错的师徒之情。

咸章道人是一个很好的师父呢~顾惜回忆了一下这几日的相处,给了这个便宜师父一张好人卡。她跳下床,伸展了一下四肢,感受了一下肉身在空气中舒展,像一棵树,扎根,发芽,迎风生长,已经好很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这具肉身分外沉重,圣人有云,人之大患,在吾有身。此诚不我欺。

“顾惜,起来了吗?”大殿的方向传来师父的声音。

“起来了,师父!马上过来!”顾惜脆生生地回到。走到大殿里师父的面前,跪下:“弟子给师父请安!”

咸章道人捻着自己的胡须,冲顾惜乐道:“我们师徒没有这么大的规矩,以后不用动不动就下跪。”见顾惜点头称是,咸章道人又说道:“先去洗漱用早饭,完毕之后回大殿前面的银杏树下寻为师。”

顾惜依言行事,据咸章道人自己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辟谷,是以厨房除了顾惜生病的时候,咸章道人等闲是不入的,虽然不如儒家,提倡君子远庖厨,但是咸章道人觉得要专注于修仙之道,远离外欲,如那口腹之欲就是第一个可以被免除的。

观里也没什么出产,倒是年年飞来的梁下燕,在吃食的时候掉落了些许谷粒麦粒,在大殿前面的荒草里长着些旅谷。中庭生旅谷,园柳变鸣禽。师父说,正是因为我们和这些燕子和平共处,给了它们一个遮风避雨可供栖息的屋檐,它们才会掉这些谷粒给我们,这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只靠旅谷,自然是吃不饱的,所以往常顾惜上午会去地里劳作,下午才跟着咸章道人念书习字。不劳作者不得食,这也是师父说的,师父不用劳作,因为师父压根不吃,更何况,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虽然不是儒们,但是人家的优秀传统还是可以拿来学习借鉴的。顾惜边走边回忆师父的话,其实她也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没有劳她的筋骨,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体。说起来顾惜身体素质相当好,咸章道人抚养她这些年从没生过病,所以之前那场说是病,其实是死亡与新生,咸章道人处理起来才会那样的手足无措。

“等等。”顾惜自言自语道,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闪而过,她在原地发了会呆,实在是想不起来,想想今天算是第一天正式开课,不能让师父久等。想到这她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到自己睡觉的偏殿,把那枚玉玦带上,才急急往大殿跑去。

大殿前这棵银杏树长得极大,树干需得数人合抱,据传这是早年间这白玉京还繁盛的时候,那时的主持栽下的,可说是见证了白玉京的荣枯,这棵树前几年遭逢天火,连主殿一起,被天雷劈去了大半,很是焦枯了几年,据师父说就是在她上山前两年,它才又长出新枝叶,几年过去,又是馥郁繁荣的模样,可惜只得半边,另外半边仍是一片焦枯。

见得咸章道人在树下背手面东而站,顾惜疾走几步,站定在咸章道人身后:“师父!”

咸章道人闻言回头,对顾惜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以正式弟子的标准教授你,会比之前辛苦数倍,你可做好准备了。”

顾惜执弟子礼恭谨言道:“弟子能得师父细心栽培,是弟子的造化,敢不尽心!。”

咸章道人闻言笑道:“童蒙求我,你,很好。”笑意一收,他又肃着脸说:“然则,道统大业,其路艰险漫长,万望你日后能记得今日所言。”

“好了,言归正传。为师今日先教你行气。下面这段口诀好好记住了。行气,吞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复,复则天。”咸章道人看了顾惜两眼:“可是记住了?”

“记住了。”顾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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