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

趁着三天假期，温晴一个人买了张大巴的车票。　　　　张数导演的海选地点在有着“小上海之称”锡城。　　　　锡城与宁市相隔不远，高铁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可距离温晴是十六岁的生日还差半个月，她还没有拿到自己的身份证，没办法坐高铁。　　　　大巴车虽然慢，一个上午的时间也足够到达锡城。　　　　温晴下车后有点腿软，她本就晕车，提前吃了晕车药也没作用，还好邻座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看她脸色不好，红着脸把一包没拆封的薄荷糖掏出来悄悄塞给她。　　　　薄荷清凉的味道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不适感，等她想起来要和人家道谢，男孩却连连摆手不让。　　　　下车后又是花了小半天才找到地点，张数包下锡城一间酒店作为面试地点，锡城的天气与宁市不同，此时深春，宁市天天艳阳高照，好像提前到了夏天，但锡城总是阴雨绵绵，温晴带了伞，可干净的运动鞋也不免踩进泥水里，沾了点显眼的污渍。　　　　这天气阴冷而潮湿，她擦了擦脸蛋上的雨水，小声打了个喷嚏。　　　　温晴怕自己感冒就把口罩带上了，再走进装饰豪华的酒店内，说明来意后有工作人员领着她上楼再给了一张号码牌。　　　　工作人员推开准备室的门，里面本来是酒店的会客厅，现在宽阔的空间里却是塞满了年轻靓丽的男女。　　　　温晴的号码要靠后的多，前面还有几十号人，明白一时半会儿轮不到自己，她就找了个边角的座位坐下了。　　　　准备室里的男女各个妆容精致，从他们的打扮风格就能看出他们想要的角色。　　　　一大半都是奔着男女主角来的，而剩下也都是明白自身没有当男女主的条件，于是转移目标想做个有戏分的配角也好。　　　　可以说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能在娱乐圈里混的，比谁都有野心，张数导演挑角色严格对他们来说不算问题，只要是个机会，他们都会牢牢把握住。　　　　哪怕不是主角，再小的配角也行啊。　　　　那个天王，那个影后，年轻时候还都不是跑龙套的。　　　　他们最怕不是没有红的机会，而是根本没有戏去给他们演！　　　　倒像温晴这样信心十足的纯素人，还真的不多见。　　　　因为锡城天冷又担心自己身体吃不消，她裹着大衣，身上严严实实，脸上都被口罩遮住。　　　　在一堆短裙短袖，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竞争对手面前，她就像个异类。　　　　没办法呢，她很爱惜自己，前世就是小病大病不断的，好不容易重新有了个还算健康的身体，能不好好爱护呢。　　　　好在她坐的地方人少，别人也都在整理妆容或者小声和认识的人讨交谈，谁也没去打扰她，这让她轻松了些，无聊就玩玩手机，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两个小时后，墙角上的电子喇叭中报到了温晴的牌子上的号码。　　　　她打起精神来，走到面试厅外，她把口罩脱下，弯下腰把鞋帮上的一点点泥点用湿巾纸擦拭干净。　　　　清爽的外表这对别人最基本的礼貌。　　　　她年纪小，身高也不算高挑，厚厚的衣服从外表上看就像个矮胖的企鹅，本来谁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可现在这一露脸，离她最近的几个女孩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她真美。”　　　　谁看到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其中一个化了两个小时妆，还对着小镜子不停补妆的女孩愣是掉下了手里的粉底刷。　　　　态度有变化的还有附近的工作人员，本来一副闲着没事干的样子，现在却热情地好似变了脸。　　　　“您的面试是在十分钟后开始，现在您可以挑一段原作剧情，作为您要表演的内容。”　　　　张数导演兼职了本片的编剧，他为了保留原作的原汁原味，没有把作品进行魔改，大多数剧情都是与原作中一模一样，海选的内容之一就是要读过原作，自己选择一段剧情表演。　　　　看似非常自由化，谁都可以选择表演简单的剧情，但张数和另外几位面试官都不是傻子，谁都能演的段落如果不是特别出彩，很难能入他们的法眼。　　　　于是温晴选择的是有相当难度的一段。　　　　“一个雨夜，白露终于能离开了歌舞厅了，虽然她是被老鸨从角门里扔出来的，她很高兴，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做回一个自由的人。　　　　就算拖着即将就要死去的身体，如回光返照，她从一堆垃圾里爬出来，身体暂时忘却了病痛，竟能慢慢走了，忽然间脚下的高跟鞋断了一只鞋跟，她想起了什么，立刻把这双漂亮的，她曾经也喜欢过的鞋子扔进了街边的泥水沟里。　　　　深秋的雨夜，街上还是有着一些来去匆匆的行人。　　　　白露也不会顾忌别人的目光，她就赤着脚，柔嫩的皮肤被石子划破了一道道口子。　　　　也不管旁人是不是认出了她，她站在路中央，伸出了双臂，想象着自己所在的是灯光四射的舞台，而她穿着华服，如蝴蝶一般踩在雨水中蹁跹起舞。　　　　她只想庆贺自己的新生，她从此以后不再是人人追捧的交际花，她也不再是被高官豪富一掷千金的白露小姐。　　　　哪怕她知道自己注定是活不过这个雨夜的。　　　　所以她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激情，完成了一曲只有她一个人的舞蹈。”　　　　这是一段独属于白露的独角戏，没有台词，一切只能用神情动作来表现她的临死之前常人很难理解的喜悦，还有她如鲜花般盛放到极致时，几欲凋零的凄美。　　　　工作人员确定完后，温晴准备踏入了面试厅中。　　　　正巧，此时一个衣着清凉的漂亮女孩红着眼睛小跑出来，未合上的大门内还有张数那响亮的嗓门。　　　　“我要的白露不是只会卖弄风骚，露大腿露胸的，你以为她是脱衣舞娘吗！”　　　　果然不愧张大炮的名头。　　　　温晴推门走了进去，首先就是鞠躬弯腰，她清晰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下，然后低眸顺眼，等待来人发话，不像其他初次面试就东张西望的小年轻那样。　　　　张数还在生气刚刚那个面试的女孩完全不会演戏，生生糟蹋了他心目中的白露形象。　　　　对于下一个面试对象他也没抱希望，整整一天海选下来，不光身体累，心更累。　　　　他抱着胳膊以挑剔的目光去看这个推门进来的女孩。　　　　她身量不高，身体也纤瘦地很，像是减肥过度了一样。　　　　但四肢比例还是没缺陷的，削肩细腰长腿，胸脯也发育良好，身体再长些肉出来就更好了。　　　　皱着的眉头还是松了一些，他打量完女孩的身体，再往她的脸上随意扫了眼。　　　　他的身旁，两位投资商派来的面试官也是低低地吸了口气。　　　　张数忽然觉得屁股下的椅子磕得慌，心里痒痒地恨不得马上站起来就立刻问那个女孩她要什么角色。　　　　他想，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对，白露，风华绝代的白露就该是这个模样。　　　　文艺片导演都是深度中毒的完美主义者，就算脾气火爆的张数也没有免得了俗。　　　　他精心挑选心目中最合适的角色，男女主角的名单早已定下，海选不过是走个流程，但大多数配角还是要从中选出来，白露作为女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小，更想要找到符合角色特点的演员。　　　　但白露在原文中就有绝色佳人，风华万千，倾国之色的形容，现实中怎么好找这样的角色，最接近外貌描写的也就顶尖的那几个女明星，可她们年纪大了，更不会降低身段来他的电影里饰演个配角。　　　　他既不肯宁缺毋滥，又不愿意拖延拍摄，这一下竟然步入两难，可谁知就在他心力憔悴之际，居然送个了他这么一大份惊喜！　　　　哪怕她尚还青涩，看起来并没有白露那种妩媚入骨的气质。　　　　那就是这张脸，哪怕她一点演技都没有，可她只要好好站着，无论她是蹙眉，还是微笑，都有男人愿意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献给她！　　　　这样的美人才叫绝色，以文字言语形容都觉得匮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