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

两天后，温晴按时吃药，加上合理的饮食起居，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脸色渐渐红润了，说起话来也不大咳嗽。　　　　在过一个星期还要去复诊，不过姐姐已经对她很放心，就是怕夜长梦多，家里再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带她去办了离职手续，她也提前收拾好行李，一起跟着。　　　　温晴背着包就去工厂人事的办公室，这是个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听闻温晴要辞职后板着一张脸对姐姐说：“辞职可以，但莫青这个月工钱就不能拿，她生病后请了三天假了，我们的工作进度为她一个人可拖慢了不少，还有厂里给你她的退烧药也要钱，剩下的算是给厂里的补偿。”　　　　人事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他摸了摸油腻腻的光头，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不过毕竟她生病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嘛，我看她回家也没路钱，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蛮辛苦，听说钱都给你妹妹看病花光了，厂里还是为员工着想的，这两百块钱算是营养费补贴的。”　　　　莫芸温顺地点点头，接过来两张同样沾着油渍的纸钞。　　　　他看她这么听话，脸上松快了不少，克扣下温晴半月的工资，意味着他这个月又有好几百块的进账，于是他也没在为难姐妹两，还给了她们个满意的笑脸。　　　　温晴闻见人事身上浓烈的烟味觉得有些反胃。　　　　“姐，咱们走吧。”　　　　回头看了人事一眼，他正舔着脏兮兮的手指从抽屉里翻出一叠钱来，兴冲冲的点起钞票。　　　　走出办公室后，莫芸将存折和刚拿到的两张纸钞塞她口袋里，一路上不停叮嘱温晴一定不要把存折给别人看到。　　　　温晴就要离开，如果可以她真的舍不得自己一个人走。　　　　她抱着一点点希望，再次劝说：“姐，你也辞职吧......”　　　　莫芸摇摇头，她说：“青青别开玩笑了，姐姐还要养家呢。”　　　　“那个才不是咱们的家！”　　　　莫芸何尝不懂，她只有勉强笑笑：“别小孩子脾气了，青青还小，你还不懂，姐姐最大的愿望啊就是看着你过得好，其他都无所谓了。”　　　　和前世一样，姐姐虽然心疼她，可也不会为了她去彻底和莫家斩断关系。　　　　一边是亲生父母，虽然对她不好，甚至非打即骂，可也生下她养大她，莫芸朴素的价值观里，父母再不对，自己做儿女只能忍下去。　　　　可以说她能够为了温晴头一次向莫父莫母反抗已经是她能做到最大的极限。　　　　“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以后赚了大钱，不光能养活自己，还可以让姐姐也过上好日子，那你会离开那个家吗？”　　　　莫芸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说着玩了。”　　　　可看到妹妹郑重的目光，她想敷衍的话也说不出来。　　　　“青青赚了大钱多好啊，只要青青不嫌弃姐姐就好。”　　　　“我就当姐姐是答应我了。”　　　　“是，是，快去车站吧，路上要小心，到家了要和姐姐打个电话啊。”　　　　温晴此刻回头，姐姐就在门口微笑着看她离去，顿时心中阴霾渐消，不同于前几日天色阴沉，如今正午时分，阳光灿烂。　　　　她下了中巴车后，又上了三轮摩托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她没有直接回小凤村，而是招呼也没打转头去了学校。　　　　下面会有一场特别热闹的戏剧，她可以在旁围观，就当个无辜的观众就行，至于再和那堆垃圾掺和在一起，想想也令她作呕。　　　　一但想到这辈子的莫家人会有的下场，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两个多小时旅途的疲惫也好像全然给遗忘。　　　　---　　　　夜晚将近，新平镇教育附中内，胡亚萍正在办公室整理下周一要用的课案，她才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纹，要是细细看她梳理地一丝不苟的头发中还能发现几根明显的银丝。　　　　砰砰砰，办公室的门被轻声敲了几下。　　　　胡亚萍并没有锁门，可这么晚了，将近七点，也不会像是有学生或者同事过来找她。　　　　“请进。”　　　　她把手边的眼镜戴到鼻梁上，此刻门被轻轻的推开，走进来的是个女生。　　　　“胡老师好，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我今天来是想要来复学。”　　　　“是莫青啊。”　　　　胡亚萍有点意外：“你爸妈终于同意让你继续念书了？”　　　　“快快坐下。”　　　　她拉过一张椅子，温晴乖乖坐了。　　　　“你这孩子，哪有什么晚不晚的，你能回来老师高兴还来不及。”　　　　胡亚萍说得是真话，一个小姑娘家家，长得俊俏头脑也好，考试成绩每次都是年级前十，关键是人沉稳懂事，从来没惹过麻烦，让她既省心又喜欢。　　　　不过这样好的苗子，却有对实在不像样的父母，温晴家里情况她也了解一些，她父母对她学习成绩一点都不关心，反而前两个月跑到学校里愣是把还在上课的女儿拉回家里，说要她跟着她姐姐去打工。　　　　胡亚萍为此也去过莫家几次，可次次都被莫父莫母指鼻子骂，她知识分子出身，实在吵不过他们，之后就没再去了，但她从心眼里就可惜温晴，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人家。　　　　见到曾经对她也是尽心尽职的胡老师，温晴笑了笑，她的神情放松又柔和，已经没有刚刚重生时对一切的剑拔弩张。　　　　此时她的心里还有些感慨。　　　　哪怕后来她努力自学，后来参加了成人高考也考上了个不错的院校，可没有能和普通学生那样继续完成学业一直都是她的遗憾。　　　　现在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除了报复前世的仇怨，她还想完成自己内心深处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奢侈的愿望。　　　　她想真正成为一个演员而不是被爱情诱惑放弃事业，她想和姐姐过上富足的生活而不是命运都被他人掌握手心，她还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而不是只能叫那对恶棍夫妇为爸妈，她想做许多许多的事，前世的缺憾，今生一个一个弥补完整才好。　　　　“胡老师，我爸妈没有同意，不过他们现在管不了我，我自己想来上学。”　　　　“这样啊，他们真的不会再来强迫你？”　　　　胡亚萍担心地询问道。　　　　“是的，家里出了点事，他们没空过来闹的。”　　　　胡亚萍注意到学生的语气中似乎对家人十分冷淡。　　　　她干脆像没察觉到，伸出手温和的拍了拍肩膀。　　　　“你的宿舍还空在那儿，老师也一直喊同学帮你打扫，就是被褥什么现在这个天也买不到，就先从老师这里抱床旧被子暂时用下吧，明天是周日休息，正好可以把缺的东西买回来。”　　　　“谢谢你，胡老师。”　　　　“如果还有什么困难，尽管和老师说，就算是缺钱老师也能给你，就当是借的，别怕，再不然还有同学们，他们也很盼望你能回来呢。”　　　　温晴难得享受到来自姐姐之外的温暖，这让她开始相信，她的世界至少从来不是一片灰暗。　　　　有胡亚萍帮忙，温晴拿到了宿舍的钥匙还有一床崭新的被褥，摸起来细滑柔软，还有没来得及拆下来的商标卡。　　　　这完全不是胡老师之前说的，只是她的旧被子。　　　　之前就考虑到她的家庭原因，温晴住的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推开房门，除了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床铺书柜都是在不久前就被仔细擦拭过的。　　　　铺完床她就躺了下来，因为太累，脑袋一接触到枕头她就有了困意。　　　　临睡之前，温晴想，明天要和姐姐报个平安，还有欣欣姐，她走得急，都忘了和她打声招呼。　　　　而此时此刻，就在几十公里外的小凤村，温晴想象中的闹剧正敲锣打鼓准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