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遇袭,死伤甚重,在朝堂之中,掀起了轰然大波,消息传得比北方呼啸而至的冷风还快,赵星这日正在东宫替风帝批阅奏章,从肖天骄的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不管袭击他双王府的是哪路神仙,我都得感谢他们,肖公子,跟我说说今日陛下的神色如何?”赵星润了润毛笔,喜盈于色。 “不好看。”肖天骄随手拿起了一本奏章,“南方沧州水患,你给批了三十万两的银子救灾,至于么?” “迟早会回来的,回到我这里来,沧州的知府是我一手提拔上去的,我知道他,他好财,而且还会来事,你懂得。”赵星出手扯回了那份奏章,续道,“别说这个,继续说赵离的事儿啊,那伙人袭击双王府,难不成是为了那位云国皇帝?” “正是。”肖天骄道,赵星笑了出来:“我就知道,看现在这状况,是没有成功吧?” “太子的直觉还真是准。”肖天骄乐了,赵星说:“若是劫走了,华晨宫早就炸开锅了,而我也不会在这批奏章咯,肖公子,你今日上朝,可还听说什么关于这次袭击双王府的旁门消息么?” 肖天骄想了想:“有倒是有,据说赵离被这伙刺客弄得够呛,还有一位女子为他受了重伤,至今还生死未仆呢。” “哦啊?有这等事?那女子是何人?”赵星兴致盎然。肖天骄摇了摇头:“谁会在意一女子啊,这赵离才是焦点,你想一想,圣上最看重的皇子连一件看护囚犯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那之后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么。” “这倒不错,可是那位女子,我觉得也可以趁机做下文章。”赵星望了眼肖天骄,后者瞬间会意,“我知道了,一会我便去查一查那为王爷受伤的女子是何方人物。” “赵离啊赵离,日子似乎有些难过啊。”赵星批阅完了最后一本奏折,满意地拍了拍手,“掌灯,收拾奏章,一会进宫。” 难受的不仅仅是赵离,还有另外一位王爷。 王天一朝窗外探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后重重地拉起了窗户,他走回房中,烦闷地跳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脑紧紧地捂住。 谋事失败以后,云国使团的日子可谓是一日比一日不好过,安和客栈之外,风国一向有矛盾的锦衣校尉和东厂番子少见地达成了共识,日夜不停歇地轮换着班看守着客栈内的云国使团,美其名曰“最近京城不安全,为了贵使之安危加强看护”。这样一来,云国使团除了外出与风国谈判,平素里就连客栈庭院都再也不能踏出半步,一些随行出使的云国皇族望族,目的本就是为了来一尝风国京城的异域烟柳风情,此番自由受限,更是怨声载道。 再过得半个时辰,就是再次与风国谈判的时刻了,今日的谈判格外重要,将确定最终云国将以什么代价换回皇帝王天莱,王天一郁闷地将脸在被子上狠狠地蹭了几遭,便又开始心中默念那早已准备的和谈上要说的耍赖言辞。 “咚咚咚。”房门传来了轻轻地叩击声。 “谁啊?”王天莱不怀好意地掀开被子,下床开门,一位身穿风国文官服饰的老者站在门外,满带不屑地看着他。 “这不是祝尚书么?和谈时辰未到,怎么亲身光临?快快请进。”王天一挤出笑容迎接道。 祝风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瞧王天一一眼,他冷冷道:“不进了,今日老朽来,是要告诉贵使,今日不必和谈了。” “啊?怎么?”王天一一脸诧异,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今日不再需要去和那些风国臣子们耍赖拖延,但是他的心底里又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难道是派人放火劫人之事的证据被他们坐实了?”王天一心中暗想,可祝风身后并未带着甲士,说明不是来捉拿他的。 祝风将一卷文书朝王天一塞了过来,哼道:“贵使自己看吧,剩下的时间,贵使们便好生享受我风国的大好河山吧。”王天一狐疑地将文书拉开,囫囵扫了数行,他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王天一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狠狠道:“怎么可能!” 祝风走后,王天一将征北大将军吴昊唤入房中,吴昊还未坐稳,那头的王天一便开始嚷了起来:“他们怎能这样!” 吴昊看着怒不可遏的王天一问道:“为何大动肝火?” 王天一指着地上的文书:“你自己看!” 吴昊面露疑惑,捡起了那卷文书。 “奉濬王王天沪,狼子野心!他竟持着太后懿旨,杀兵部尚书邝靖,掌十万禁卫之兵符,攻入春秋城,自立为帝!”王天一指天大骂,“我早就知道他和他老娘两个觊觎皇位多年,我就不该来风国,不,我应该先杀了他,再来出使!当初皇兄被俘,易帝之声就属他叫得最欢!” 吴昊皱眉看着文书:“文书上说奉濬王对外声称陛下和我等使团皆在风国遇害,已然召集北方六省兵马,重新攻打风云边境之浩江城,要为陛下等报仇呢。” “放屁!一派胡言,我这还没死呢!”王天莱走到了床边,狠狠地又一把拉开窗户,想透一透气。 “那我们如今在这?”吴昊还未说完,王天一抢道,“对,我们如今在这,尴尬极了!我皇兄,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云国了,真是可笑,我跟你说,按照王天沪的德行,过不了几天,那天星门的杀手就要赶到这凤栖山了。” 天星门时云国最有声望的杀手组织,据说创建至今从未失手,百十年来,也不知道在皇室和朝堂的斗争之中,有多少人死在了天星门人的手上,而据王天一了解,奉濬王王天沪,便是这天星门的老主顾,王天一话说及此,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天星门?”吴昊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对的,将军,我们还剩下多少死士?” “那日夜里派出去夜袭双王府劫救陛下的,全部牺牲,其余在城中放火的十六人中,有四人被赶至的禁卫杀害,有一人被愤怒的市民击杀,两人失踪,最后回来的,还有九人。” “好的,把他们全部派出去保护我皇兄,如今他对于风国来说已然没有了价值,风国是巴不得他这块烫手的山芋意外死掉,唉,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去救他。”王天一吩咐道。 “不必了。”吴昊抽出了剑。 听到了清脆的拔剑之声,王天一一怔,他问道:“吴将军,你拔剑干...” 王天一话还未说完,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等他颤抖着身体向下看去之时,一把长剑早已透胸而出。 “你...你...”王天一指着吴昊,喷出了一口血。 “奉濬王,不,是云国新帝向你问好,”吴昊抽出了剑,用袖口擦了擦上边的血,遗憾道:“要怪只怪你的计划失败,没能救出王天莱,这是国内大臣们的备选计划,天星门不会来,我们就是天星门。” “你...你们要去杀皇兄?”王天一满脸的不可置信,吴昊点了点头:“你对奉濬王偏见太大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国好,若是他只想着登上皇位,也不会让你出使风国了,只可惜,你自己不争气,奉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那日皇兄不在府内,又怨得我?”王天一怒道。 “抱歉了,漠阳王殿下,机会只有一次,把握不住,就再也难以挽回。”吴昊举起了剑,对着王天一又是狠狠地扎了数剑。 一名绿衣侍从走进了房中,吴昊还剑入鞘,平静地问:“都办妥了么?” “回将军,漠阳王的近侍都已经尽数除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御史大人王简,死前用剪刀扎死了一个兄弟。” \"这老顽固,罢了,\"吴昊叹道,又问,“脱逃计划安排好了么?” “客栈的的管事的,已经买通了,两个时辰后,我们将火烧客栈,随后扮作小二的模样趁乱从后巷遁离。”侍从回道。 吴昊点了点头:“很好,撤离后派人跟着那两个收了钱财的小二,今夜之前了结了他们和他们全家的性命。” 侍从领命而去,吴昊缓缓地跨过了还圆睁着眼的王天一的尸身,渡步来到窗前,远眺八街九陌,软红十丈的凤栖山,轻轻地吐了一句:“陛下,对不住了。” 赵离坐在床榻之边,克制自己不再去望双目紧锁的阙樽嫣,他怕一看到阙樽嫣现在这般模样,他的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涌出莫名地惊慌之意来。 阙樽嫣已然昏迷数日,长睡不醒。 “陈太医,阙姑娘的病情如何。”赵离揉了揉疼得发热的眼窝问身边的老太医,昨夜阙樽嫣反复发热,慌得赵离一宿没睡,赵离望着自己床头之侧那叠得小高的湿毛巾,掌心渗满了汗。 “母...母..妃...父..皇...”阙樽嫣显得十分难受,早已没了一直以来那副风采动人的模样,她在昏迷中不住发出呓语,赵离握起了她的手,烫得吓人。 “陈太医!”赵离略有一丝着急,陈太医抬起手来请求赵离噤声,专注地闭上眼来把脉听象,过得半晌之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殿下,阙小姐的症状不容乐观!” “情况到底怎样?”赵离急切道,陈太医叹息一声:“阙小姐这数日来反复发热,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之中,眼下看来,臣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离皱了皱眉,陈太医说:“按照阙小姐的症状来说,是由于被利器所伤而得了七日风。”听了陈太医的话,赵离愣住了,在南方的历练的几年中,赵离对于七日风再熟悉不过,往往一次大战下来,受了刀伤剑伤而染上七日风死去的士兵是在战场上直接死亡的士兵数倍之多,而且几无法子可以治疗。 “太医有办法么?”赵离还是问了出口,陈太医摇了摇头,满带歉意回道:“殿下曾经在军中待过,应该是知晓的。” 陈太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击碎了赵离的念想,赵离嘴角抽了抽,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闭上了眼,狠狠地将床头柜上的青花瓷瓶以及一众物件泼落至地,赵离忽如其来的怒火吓坏了周围的一众大夫太医和侍从宦官,众人纷纷惶恐下跪,赵离晃悠悠地走了几步,终于也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面庞。 “她不能死!”赵离从牙缝间挤出几字,他快步走回到了床榻边上,看了一眼脸色白的如同一张宣纸的阙樽嫣,不知为何,隐隐之间他感到一丝的心痛,“陈太医,再想想办法吧。” 陈太医撮了撮牙,沉默了片刻之后答道:“若说法子,还真的有,那就只有仙药灵药才能救阙小姐的命了。” “太医可知道哪儿有这仙药灵药可寻么?”赵离来了精神。陈太医看向了阙樽嫣,嘴里道:“太医院虽怀藏天下之药,可几乎是普通药草。殿下也是知道,三百年前,南方士族反出建国,我风国失去了种植药材最好的一片土壤,自那之后,就算是这太医院的名宿医仙,也难以见上一二灵物。” 陈太医的话说了跟没说一般,赵离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站在原地如鲠在喉,不过陈太医话锋一转,他又说:“不过臣最近听说了,南方云国使团这次来京,作为见面奉礼,带来了灵药鬼仙参进贡给圣上,据说那鬼仙参有无极之效用,只需要指甲盖大小,便能让人起死回生。” 赵离一拍脑门,这鬼仙参他也见过,前些日子李安过着凉病重,阙樽嫣曾经带来过他的府上,让他熬制药汤给李安过喝,赵离没有去想为何阙樽嫣当时会有鬼仙参,只顾着恨自己有眼无珠,当时竟然让厨房将那半截鬼仙参全部给李安过熬了药汤,赵离略带无奈地望了一眼那几个自己府上的大夫,并没有责备他们,陈太医说得对,风国灵药少见,这些大夫对鬼仙参知之甚少,不识效用也是常理之中。 “起先臣也对鬼仙参的效用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自从陛下服了那鬼仙参汤之后,那一直困扰他快近一岁的风寒竟然大为好转...”陈太医又说,赵离并没有认真去听他接下来的话,而是在满脑子地盘算该去哪儿寻找鬼仙参。 “父皇那还有没有鬼仙参?”赵离问。 陈太医答道:“鬼仙参那日由小殿下直接拿到了圣上的寝宫,我们太医院自始至终并未能插手,如今知道有无鬼仙参的,除了圣上,或许就只有内官监和尚膳监知晓了。” “我进宫去找父皇,求他赐上一小截鬼仙参,这样阙姑娘还有救!”赵离急不可耐,从内侍手中扯过外套便要出门,却被陈太医一把拉住。 “殿下不能去啊”陈太医表情复杂。 “我怎么不能去?” 陈太医脸上的老褶皱了皱,他拉着赵离道:“殿下前几日府上出了如此大之事,圣上虽然没有表态,可据华晨宫的公公们提起,圣上早已是龙颜不悦,殿下此番为此事进宫,免不了...”陈太医顿了顿,又劝道,“殿下还是过几日,等陛下气消了再进宫面圣吧。” 赵离对陈太医轻轻颔首:“谢谢你的提醒,可是,”他转身指了指床上的阙樽嫣,“她等不了。”说罢,转身出了门而去。 “哥哥哥哥!”赵宣急切地从花廊奔了出来赶上赵离,“你不会真的要进宫去见父皇吧?” “是。”赵离答道,赵宣急道:“上次哥哥看护不周,导致王府遇袭的事已经传到了父皇跟前,哥哥现在去,就是趟雷啊!” “陈太医跟我说过了,你又来说。” “可哥哥,万一,万一那个父皇已经将灵药吃光了呢?” “进宫可能会无功而返,可若我不进宫,那会一直两手空空,我不会让她出意外的。”赵离坚定道。 赵宣说:“不是,哥哥,您就别去了,我来,我替你进宫去找父皇,这样父皇就不会将积压的怒火洒在哥哥身上了。” “那日她救的是我不是你,就算你去了,父皇就不能认为是我指使你去的了?”赵离婉拒了赵宣的请求,走到马厩之前。 优优急匆匆地跑来,到赵离的身前跪倒急道:“殿,殿下! “又怎么了?”赵离抿嘴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小波抬起了头:“王天莱,王天莱又不见了。” “又丢了?”赵离一把拉起了优优,“你们这一天天的在干什么?” “殿下明鉴,我等一直将潇湘院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大伙是眼都不敢眨,可是方才宦官给王天莱送去午饭,敲门许久不见回应,我觉得不对劲才冒昧推门进去,可是,竟然...” “他就消失在房间里了?” “是!卑职用性命担保,潇湘院中可是一只虫子都没有爬出来过。” 赵离怒意上涌,出手狠狠地砸了一拳马厩的栅门,眼下的状况让他左右为难。 阙樽嫣和王天莱,赵离的艰难地做着抉择,片刻以后赵离长叹了一口气,对优优说:“不要声张,快点去找。”随后从马厩中牵出了马,扬鞭朝华晨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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