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月

“一生啊……”白川遥的语气微微带着尖锐和嘲讽，“你的一生难道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　　　　“我曾经见过我母亲带着幸福的表情回忆过去的样子，可是大部分时候，思念和悲伤让她的身体日渐消瘦。”　　　　“我不会这样的！”床上的女子反驳着。　　　　“我的母亲，她临死前告诉我，她不曾后悔过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爱吗？”女子用微微期待获得肯定的表情看着白川遥。　　　　“没错，确实是因为爱，”白川遥浮现了极为幸福的神情，“对我们姐妹俩的爱，因为和那个男人认识了，所以才有那我们这对姐妹。”　　　　女子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一旁的□□婆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母亲她没有否定那段过去，但是她却否定了那段感情。你呢？当你有更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很快忘记那段不愉快的感情，也许偶尔想起来会失落会悲伤，但已经不会影响你了。”　　　　“可是……我的生命在很早的时候就结束了。”女子神情迷茫，“我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我还怎么寻找让我幸福的东西呢？”　　　　白川遥上前靠近她，□□婆此时已经忘记阻止了。她愣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状态似乎越来越清明。　　　　白川遥没有介意女子腐烂的身体，抱起女子，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身上，那瘦弱的骨头对白川遥来说根本无足轻重，“只要还有感知的话，只要你的灵魂还在的话，总能找到幸福的。”然后她握住女子的手，伸向□□婆，“你看到了吗？哪怕你变成这样，你的母亲依旧为你努力着，依旧如此将你放在心上。”　　　　白川遥的手放到骨女的眼睛上，轻声道，“呐，想想，小时候，自己小小的身子在母亲的怀抱里是多么幸福多么温暖。怎么可以忘记呢？除了那个男人之外，你还拥有的如此不求回报的幸福……”　　　　女子露出白骨的一只手紧紧地抱住白川遥，那张艳丽的脸在白川遥胸前蹭了蹭，“好温暖……”　　　　然后她睁开眼，像小孩子一样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吗？”　　　　“怜子……”□□婆的眼睛开始含着泪水，她走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儿，白川遥及时让开了。　　　　看着这对拥抱着的母子露出淡淡的笑容。　　　　白川遥走出门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果然晚上还是要留在这里住吗？　　　　“遥小姐。”□□婆从屋里走出来，她大概已经知道这个女子并不简单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最近的行为让巫女注意了吧。“你是巫女吗？”　　　　白川遥坐在屋旁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见□□婆过来了，对她笑，“该怎么称呼婆婆？”　　　　“我以前的名字，叫雾月。”　　　　“雾月啊……真是美丽的名字。”白川遥感叹道，“你的父母一定很疼爱你。我的名字是父亲随便取的，不怎么风雅呢……”　　　　“嗯，我曾经真的很幸福。”雾月婆婆笑了，苍老的脸笑起来却有一种难言的美丽。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　　　　“既然遥小姐想听的话。”雾月回忆起过去，却没有往常的愤恨。“我曾经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父亲母亲也都很疼爱我。十多岁的我那时候就很期待有一份美好的爱情了。”　　　　“……然后，我和一名武士相恋了，父母耐不过固执的我，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婚后我们过了一段特别美好的生活。真的很幸福啊，那段日子。”　　　　“因为父亲的支持和丈夫的努力，丈夫很快就被赏识了。他的职位越升越高，越来越多的人向他介绍美女，他原本都拒绝了。可是时间越久，他开始领回了别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然后，我发现了，我脸上开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皱纹，他来我这里越来越少了。”　　　　“父亲的死去，家族的没落，他越发肆无忌惮，我们曾今相恋的美好仿佛只是梦一般，我心底积累的憎恨越来越重，直到……我女儿的诞生，彻底让那份憎恨封印起来。我将我全部的温柔都用在了我女儿的身上，也许因为这样，我女儿太过温柔了。哪怕被那个男人背叛，她也没有憎恨。”　　　　“我的女儿最后还是走上了和我一样的道路，她爱上了一个武士，然后那个男人离去参军了，我的女儿因为长时间没收到消息，决定独自去找他。”雾月婆婆捂住自己的脸哭泣，“结果结果，遇上了歹徒，最后只能暴尸荒野。”　　　　“对丈夫的思念使她成为妖怪，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丈夫，哪怕丈夫怀里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哪怕那个男人请来了阴阳师伤害了她，她也是无怨无悔……多么傻的女孩啊……是我把她养成这个样子的，是我的错。”　　　　“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憎恨，愤怒的鬼跑出来了。所以我成为了憎恨美貌女子憎恨那些负心的男人的妖怪。”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雾月的故事，白川遥并没有发表评论。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终是雾月先开口了，“果然还是太安静了。忽然安静下来有些无所适从，明明之前我的内心还是嘈杂的。”　　　　白川遥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她从石头上下来，走进雾月。“我一直在想，怜子小姐那么年轻，雾月身为她的母亲，你的年纪为什么看起来就像老奶奶一样呢？”　　　　“我以为变成妖怪就会这样的。”雾月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白川遥摇了摇头，“不对哦！一定是你潜意识的认为自己是苍老的，所以你才会是以老人的形态成为妖怪的。”　　　　“可以让我看看吗？雾月曾经美丽的样子。”白川遥抚摸着老人枯萎的面容，声音很温柔，带着诱惑的魔力，“因为就算是老人形态的你，也能看到曾经的你是多么的美丽。让我看看吧……”　　　　曾经的你有多么美丽。